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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和民族主义的新视野

【连网】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生于中国昆明,全球知名东南亚研究学者。现为美国康乃尔大学荣休教授。1983年发表的《想象的共同体》一书,为其赢得世界性声誉,本书成为民族主义研究的权威著作之一,影响广泛。其它代表作有:《比较的幽灵:民族主义、东南亚与全球》、《革命时期的爪哇》、《美国殖民时期的暹罗政治与文学》、《语言与权力:探索印尼的政治文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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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忽略的民族成员身份

属于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身份属性,除了男女性别,还有一个民族成员的身份。如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所说:在现代世界每个人,就像他或她拥有一个性别一样,都能够、应该,并且将会拥有一个民族成员的身份。

尽管这世界上,从人人略有所知的近代史直至当今各路媒体所展示给我们看的,以各种民族主义宣示的战争与争端从未停息过——它们本应警示我们,既然民族身份是普世存在的,那么,这些打着民族旗号的事件就并非可以漠然视之,但这一重民族成员的身份,仍常常被我们所忽略、遗忘。

“谁都不是一座岛屿,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如果海浪冲刷掉一个土块,欧洲就少了一点;如果一个海角,如果你朋友或你自己的庄园被冲掉,也是如此。任何人的死亡使我受到损失,因为我包孕在人类之中。所以别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敲响。”尽管关于民族的话题头绪纷杂,但也许我们仍可以尝试去认识、理解,这不仅仅是因为上面这段名言中所隐含的深刻哲理值得我们思考,同时也是因为,从民族的概念进入,能够提供给我们一个新的视角,启发我们重新认识或评判世界历史与人类社会的发展与变迁。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一书有着兼具专业学者和个人风格的深邃笔法,其所涉话题更需要的也是专业学者的解读和评析,但普通读者倘愿付出几个半天时间,哪怕只是囫囵吞枣下来,也仍会从不同侧面有所收获。

■ 民族,作为想象的共同体

在今天,每个人拥有一个民族属性似乎是不言而喻的,但这其实更像是一个“后见之明”,绝非“与生俱来”。安德森认为,民族以及民族主义是一种深刻的文化现象,即“特殊类型的文化的人造物”,它是想象的,因为即使是最小的民族的成员,也不可能认识他们大多数的同胞,和他们相遇,或者甚至听说过他们,然而他们相互联结的意象却活在每一位成员的心中;民族被想象为有限的,因为即使是最大的民族,就算他们或许涵盖了十亿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边界,纵然是可变的,也还是有限的;民族被想象为拥有主权,因为这个概念诞生时,启蒙运动与大革命正在毁坏神谕的、阶层制的皇朝的合法性;最后,民族被想象为一个共同体,因为尽管在每个民族内部可能存在普遍的不平等与剥削,民族总是被设想为一种深刻的、平等的同志爱——此即“民族是一个想象的政治共同体”。

既然这种想象的共同体并非像人类历史一样古老,它的出现就必须仰赖一些重要的历史条件。比如中世纪时,人们普遍信仰宗教,从而从属于某个宗教共同体,那时大多数人唯一想象得到的政治体系似乎也只有王朝而已,只有伴随这两个共同体的意象在人的头脑中的瓦解,以及人们理解世界的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民族的想象才开始浮现。如果说这还只是认识论上的条件,另一个现实意义的决定性条件也在此时到来了,那就是印刷术的发明和应用,“没有什么东西比印刷资本主义更能加快这个追寻的脚步”,这也又一次证明了,资本追逐利润的动力能够怎样深刻地改变我们的世界——也正是“资本主义、印刷科技与人类语言宿命的多样性这三者的结合”,造就了“民族”的原型。

最终,这些人造物在18世纪末被创造出来的,它是从种种各自独立的历史力量复杂的“交汇”过程中自发地萃取提炼出来的一个结果,并且诚如安德森所言:一旦被创造出来,它们就变得“模式化”,在深浅不一的自觉状态下,它们可以被移植到许多形形色色的社会领域,可以吸纳同样多形形色色的各种政治和意识形态组合,也可以被这些力量吸收。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么多社会动荡中总少不了民族主义这个幽灵。

■ 民族主义浪潮扩散的过程

在探讨了民族的概念、民族意识的起源等问题后,安德森分析了民族主义如何从美洲最先发生,然后一波一波向欧洲、亚非等地扩散的历史过程,依时间顺序,概而言之,这股民族主义扩散的浪潮可以概括为四波。

18世纪末、19世纪初,在南北美洲的欧裔移民由于受到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殖民母国的制度性歧视,开始将殖民地想象成他们的祖国,将殖民地住民想象成他们的民族,由此掀起第一波民族主义革命的浪潮。之后受到这种美洲模式感染与启发,伴随拉丁文这种古老神圣语言的没落,各地印刷民族语言的勃兴,民族独立、共和革命的理念相结合,在19世纪前半叶的欧洲孕育了一波民粹主义性格强烈的语言民族主义,即第二波民族主义。而这第二波民族主义在欧洲掀起的滔天巨浪,撞击统治阶级古堡高耸的石墙后反弹涌现的,就是第三波民族主义,安德森也将其称为官方民族主义,因为这波民族主义是对第二波群众性民族主义的反动——无力抵挡高涨的民族主义浪潮的旧统治阶级为了避免被颠覆,干脆收编民族主义的某些原则,掌握对“民族想象”的诠释权,然而通过自上而下的同化工程控制群众效忠,巩固自身的王朝统治。最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各亚非殖民地民族主义风起云涌,在安德森看来,这既是亚非殖民地人民对前一波官方民族主义的另一面——帝国主义的反应,也是觉醒的亚非人民对先前百年间先后出现的三波民族主义经验的模仿与“盗版”。由此,安德森完成了他关于民族主义起源和散布的复杂论证。

某种程度上,安德森的考察和论述是对我们所知的世界史的一种重构,人类一种本质上有限的想象竟然成为改造世界的空前动力,有力地形塑了今天的世界图景。当今世界,民族国家之间仍然纷争不断,安德森在本书中曾表达这样的疑问: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中,民族这个有限的想象驱使数以百万计的人们甘愿去屠杀或从容赴死,这些死亡迫使我们直接面对民族主义提出来的核心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激发起了如此巨大的牺牲?这是一种终极意义上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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