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 从额头到指尖,暂时还没有
比你更美好的事物
三千青丝,每一根都是我的
和大海比荡漾,你显然更胜一筹
亲,我爱你腹部的十万亩玫瑰
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
百合不在的时辰
我就是暮色里的那个村庄
而孤独,不过是个只会摇着
拨浪鼓的小小货郎
我喜欢这命中注定的相遇
你的眼神比天鹅更诱人
这喜悦的早晨
这狂欢的黄昏
没有比你再美丽的神
积攒了多少年的高贵
仿佛就是为了这一个小时的贱作准备
你是我的女人,更像我的仇人
不通过落日,我照样完成了一次辉煌的蹂躏
——《荡漾》大卫
诗人大卫:我不是淘宝体的父亲
最近,国内实力派青年诗人大卫的旧诗《荡漾》突然间在微信朋友圈里火了起来。大卫,曾做医生十年,诗刊编辑五年,其组诗《荡漾》引起诗坛广泛争议,并因一句“亲,我爱你腹部的十万亩玫瑰,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被媒体误读为“淘宝体”的父亲。
争议使得诗歌文本成了可以被反复抚摸的“古玩”,褒贬不一的根本原因不在于鉴赏者的智商,而是审美差异。以下是媒体和大卫的对话,摘录于此以飨读者。
1、“微阅读”只能算是诗歌的一次“借船出海”
记者:如今的人们越来越喜欢引用诗歌,为自己的生活作注,比如海子,比如仓央嘉措,比如辛波斯卡,他们的经典作品在微信或微博里被疯转。微阅读,简单、犀利、生动,我以为这些特点也是诗歌所共有的。“微阅读”在当下的日益流行,能算是一个让诗歌从小众走向大众的机会吗?
大卫:诗歌从骨子里说应该是小众艺术,哪怕现在“微阅读”盛行,也是诗歌的一次“借船出海”———诗歌是小众才能保证她的纯粹性,大的东西,未必就是好的,我有一句诗是这样的:“一些事物,倘若过于庞大/就会有害/比如寂寞———/比如爱———”小众是大众的基础,没有小众,大众何来?微阅读可能给所谓的小众创作一个翻身的机会,但处理不好,未必不是一个更大的陷阱或者滑铁卢。
2、我这儿的“亲”,与淘宝体的“亲”是两回事
记者:你的组诗《荡漾》曾引起诗坛广泛争议,你甚至因此被媒体误读为“淘宝体”之父,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大卫:这完全是一种误会,我有一组诗叫《荡漾》,人民文学杂志首发,其中有一首诗名字就叫《荡漾》,有两句是这样的,“亲,我爱你腹部的十万亩玫瑰,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被某家报纸误报误传,把这首诗搞成“淘宝体”,其实,我写这首诗时完全没有想到什么淘宝体。我这儿的“亲”与淘宝体的“亲”是两回事,是一斤棉花与一斤铁的区别,虽然同样是一斤但又不是同日而语的。安迪·沃霍儿有句名言叫:“每个人都能出名十五分钟。”你说好玩吧,网络时代,一切皆有可能,包括这个误读。当然,大众有大众的娱乐,每个人出名十五分钟也不是坏事。娱乐至死的时候,我想到我的另一句诗:“没有比激情更冷的冰。”
你所说的诗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想有必要把近一年的这几件事一一列出:微信出现大量以“诗歌”为主题的公众号,“忠秧体”鲁奖引争议,周啸天诗歌获颁鲁奖再引争议,青年诗人乌青手写“废话”诗,湖北诗人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四百余位专业诗人组“明天诗歌现场”微信群,讨论一位诗人或诗歌作品,甚至讨论内容被集结刊发,将诗歌从平民大众日常生活层面推向了专业层面,并意图通过专业诗人向外发散影响……在文学创作较为平淡的年份,诗歌和与之相伴的话题“热”了起来,令人始料不及。
诗人 本质上都是药渣
从前,我们听说诗意已经消失了。今天,我们又听说诗歌一夜走红了,比如余秀华,借助网络平台,她的诗歌走出了闭塞村庄,诗集也正式出版发行。
因为巨大的心理落差以及看客心理,诗人以及诗歌再次成为社会事件。和此前的“梨花体”、“乌青体”、“羊羔体”、“忠秧体”一样,是某种“新奇特”而给诗歌带来了特别的热闹。实际上,大众并不特别关心诗歌的沉默,大众更关心的是舆论的喧嚣。
或者,大众最关心的是虽然自己活得像“囚徒”,可总算有个人代替自己活成了个“诗人”。说得更通俗一些,诗人本质上都是“药渣”,被大众消费后就弃之不顾。正如评论家李敬泽所说:“作家都是活雷锋。他们已经把生命中最好的东西都放到写作中去了,所剩无几,自己就像熬完药剩下的渣。所以,一个作家只要在作品中有魅力就可以了,生活中的作家基本就是药渣。”
诗歌 不做鸦片不上枪膛
当下,一旦审美及思维方式都稍嫌单一,对诗歌以及其他文学会存在大面积误读。在一切向“正能量”看齐的大背景下,“乐观主义是人民的鸦片”(米兰·昆德拉语),我们总是把文学作为“积极向上”的工具,而不是“伤春悲秋”的表达。
正是基于此,余秀华及其诗歌又成了握在大众手中的武器。在种种“不可能”的前提条件下,余秀华的诗歌好得“匪夷所思”,于是整个“晦涩”甚至“放肆”的诗坛就成了被围剿的对象。俗话说,人狂挨打,狗狂挨砖。从前,诗人是脱离群众的代名词,高高在上的他们早就激怒了群众。这一回,群众终于可以说———俺村有个“脑瘫”也写得好,你们还狂?你们还敢说我们看不懂?
这个故事很像上世纪80年代初的桥段,鼓浪屿上年轻的女工舒婷,看到诗人北岛悲绝孤愤的《一切》,于是认真写了《这也是一切》,以此“答一位青年朋友的《一切》”。彼时,北岛的“悲观主义”正在遭遇整个社会的“迎头痛击”,舒婷的“正能量”立时被“拥护”。从舒婷的“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一直到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两个在不同时代迅速走红的女诗人,一方面体现的是时代的粗鄙,另一方面也说明诗人若被利用的可悲。
智利诗人聂鲁达曾说:“我看见一张脸又一张脸,我握了一只手又一只手,他们没有对我说什么,只有会憧憬的人,才知我的哀怨。”
读得了哀怨,而不是所谓的正能量,或许才能真正读懂诗。
读诗 提供日常生活的仪式感
“一边是马云,一边是星云”,这正是中国中产阶层的生动写照。
马云代表着这个逐利时代的疯狂,星云则代表着焦虑时代的慰藉。《新周刊》用这样两个人概括了整个中产阶层的“撕扯人生”。这本杂志此前也用另外三种流行文化概括了我们的“状态”———自拍、约炮与广场舞。最廉价的自我娱乐项目是自拍;最廉价的两性娱乐项目是约炮;最廉价的大众娱乐项目是广场舞。廉价不只是价格上的,还是情感和价值判断上的。而廉价的反面,是人们开始反省生活,想全面提升个体价值,想过更有质量的诗意人生。
各地如雨后春笋般的读诗活动正是表象之一,北有“为你读诗”,南有“我们读诗”,此后还有“睡前读首诗”、“唯有情诗可以取暖”、“为你朗读”等等。精致页面、真人朗读、动听配乐、专家评论,共同为读者提供立体化且直观可感的诗歌体验,这正是新媒体诗歌平台最具魅力之处。每晚一首诗的推介模式,正在成为若干中国人新的夜生活。这种方式已经赢得了广大读者和粉丝的支持,许多诗歌平台拥有几万甚至几十万的订阅量。
为什么会出现读诗热?其实道理很简单,需要诗歌抚慰。在马云和星云中间,诗歌是另外一朵云。当公共空间出现越来越多诗歌的时候,其实是打通了诗歌与普通人之间的界限,并提供了某种日常生活匮乏的仪式感。
某些时候,我们惊奇地发现,在这个商业社会,一句广告语也可能是诗,一个策划文案也可能是诗,诗并不仅仅是精神生活的配饰,诗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更好生活的必需。
可是,只有某一天,当人们不再为买房买车焦虑,当他们有更多时间回家,关掉电视和手机陪孩子一起阅读,不再为诗歌事件激动,把诗当作日常生活的普通细节,我们才有足够理由说,读诗复兴了。(张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