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 (刘安仁)
(一)
阅读岁月,静品流年。
岁月是有记忆的。缘浅缘深,珍缘惜缘,尽管隔着一个曾经,然灯火阑珊处,轻轻回望,瞥见美好,念与不念,皆是深情。盖因文字有暮色,心还少年。
总觉得年华会有轮回。几乎淡忘的少年纯真的记忆,再度温柔地点亮萤火。少年时,每逢夏秋季节,晚风悠悠,夜色朦胧,蛙鼓声声,繁星点缀。但见淡月从燕墩山头冉冉升起,静悬树梢。劳累一天的村民,吃罢晚饭,收拾停当,抬出凉床,搬出桌凳,手执芭蕉扇,门外好纳凉,笑谈风调雨顺的眼前农事……
光的使者、爱的精灵萤火虫,从草丛起飞,展开翅膀,打开光亮,伴随蟋蟀的鸣唱,跳起无人模仿的舞蹈,合成五彩星星,闪烁行进,将风中的农家惊喜送达。且看它那长长的触须轻撩着一张张白天汗水浸渍的脸庞,逗得窝篮中的幼儿笑声咯咯。不经意间,一粒萤火会撞上仰卧在竹床上老人手中的烟蒂。呵,飞动的流萤流泻得到处都是,山村的夜晚只因你而变得神奇迷人!此刻,我同喜笑话生的小伙伴们,沉迷于戏捉萤火虫。我们手中提着用透明的纸片、玻璃瓶抑或鸡蛋壳制作成的小巧灯笼,存放逮到的小精灵。而后,相互炫舞着、嬉戏着、追逐着。正是这种神话般的萤光将少年成长之途照得明亮、温暖、灿烂。是的,少年要像萤火虫一样,有梦想,就要带着梦想去飞!
(二)
读了《昆虫记》方知晓:只有雄性萤火虫既能飞又能发光,而雌性萤火虫是不会飞的。雄虫闪动亮光,等二十秒,再发出讯号,耐心等待雌虫的一次强光回应。它们的灯笼藏在腹部,发出一闪一闪柔和微弱的黄绿光亮,明灭不定,让人产生一种感觉:世界并非一直那么清晰而真实。
萤火虫是食肉类昆虫。别小看它个头小,可胆量却大,竟敢与蜗牛较量,直至把蜗牛吃掉。原来,它的头顶有一对细得像头发的颚,尖利似针,当萤火虫找到蜗牛后,在其身上扎针,喷出毒素,麻醉蜗牛。接着,注射消化液———酶,把蜗牛肉化成稀稀的鲜美肉汗之后,便唤来同伴们,一齐把针管般的颚插进蜗牛肉,开心地吸起肉汁来。这一只蜗牛,可供不少萤火虫吃上好几天的。
兴许有人会嘲笑蜗牛,可现实生活中不少人又何尝不像这蜗牛呢?智慧之光告诉我们:某些短处劣势并非一无是处,而在特定的情况下恰恰是制胜的法宝。故而,越是看来不堪一击的对手,越是不可疏忽大意或掉以轻心。
(三)
咏萤诗是诗苑一枝奇葩。
譬之,南朝萧绎在《咏萤》诗中写道:“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
诗的前两句,说萤火虫本附在秋草上,入夜在晚风中轻盈飘飞;中四句,赞颂萤火虫的光彩,通过“类星陨”、“若生花”、“疑神火”、“似明珠”四个生动的比喻,把萤火虫的异常光彩突现出来;后两句,则托物寓意,运用拟人手法,以萤火虫的口吻,表示只要遇到知音,不惜奉献出微薄的力量。
生活中,当我们的人生陷入漫漫的长夜之中,有人诅咒黑暗,也有人尝试寻找飞舞的萤火虫。难道大幅度提高自己的光亮度,就可视为自己是霓虹灯的异常光彩而沾沾自喜且开始张罗起理想来了吗?
(四)
敝人在城市高层楼房住了20多年。由于生态平衡的破坏已到了难以逆转的程度,加之光的污染所致,难见萤火虫的倩影。恰如邵燕祥先生将许多隐忍投射在萤火虫上,言及它最终只怕连“草间偷活”的地方也难找了。退休后,回到山村老家的新房,依山傍涧,房朝大海,实属仙居宝地。“老翁也学痴儿女,扑得流萤露湿衣”。逢到夏秋两季,虽说壮观的萤火起舞的景况难以寻觅,但每每欣然又见那个难舍的曾经———萤火虫,逮它三两只,置于卧室帐内,欣赏把玩,惬意极了。翌日凌晨,将它放飞。
我梦中渴望:萤火虫是首诗,诗的韵脚乃是屋檐下雨滴串成。
我梦中祈盼:萤火虫是首歌,歌的音符乃是没有翻版的绝唱。
又是一年秋。秋水,送走了岁月;岁月,送走了萤火虫。
萤火虫呵萤火虫,“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想你,念你,来年哟,别忘怀,“飞光千点去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