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食无竹)老袁在沙发上歪倒了身子,想着“婚姻是个围城,股市也像个围城”的时候,老婆大人又开始絮叨了。
“看这个熊样,又跌了不是?叫你把钱给我投水晶,你拿去炒股,人家炒你就炒?”英芳一边洗碗一边愤愤地说。
“最近股市很火,你没看新闻啊?卖水果的都守着笔记本电脑炒,还说北京一大妈拎了上百万现金去证券公司炒呢。我们单位好多人在炒,都挣了。”老袁歪了脖子横着脑袋说。
“你赚的钱呢,拿来啊?榆木脑袋能赚到钱,母猪也上了树!菜也不炒,碗也不洗,有本事饭也别吃、觉也不睡!”
“讲点理好不好,炒股和吃饭、睡觉有啥关系?”
“没关系?赔了你吃啥、喝啥,孩子马上读大学了,学费你付?房贷你付?老家盖房子的钱你付?我妈生病住院医药费你付?”一阵连珠炮后,老袁同志终于偃旗息鼓,惹不起,躲得起,换鞋、关门、点火、抽烟、下楼,一气呵成。
天还不算热,夜晚的空气似乎要新鲜点。大街上的人并不比白天少,都是一家人或两口子在一起有说有笑。双湖的夜色应该不错吧,他们大都是奔那里的夜色去的。最近流行快走,听说基本不吃晚饭,又减肥又健身。不断有人从身边呼呼地走过去,也不言语,老袁觉得有点滑稽。
老袁是炒股了,“股市深似海”,刚下去就呛水,确实赔了,面对英芳本就气馁,哪还能犟嘴。何况,婚后这十年,每次斗嘴都是老袁以失败告终,呵呵,“好男不跟女斗嘛”。
谁不知钱是好的啊,有了钱似乎说话腰板也直了三分。家里的收入就那样,老袁的工资不多,还是死的。每个月除去吃喝拉撒穿、人情来往就不剩了,有时还得寅吃卯粮到会计室预支点。要不是老婆做点水晶生意,这日子可不容易撑下去。“唉,人家炒就赚钱,怎么一到我干的时候就赔钱呢!”老袁扔了烟屁股,无奈地想,“连这烟也跟着涨价了!”
避开车来车往,拐向玉带河边的小径。这几年,县城的房地产开发着实给力,连常年臭水横流的玉带河也成了楼盘推销的绝佳理由。什么玉带佳园啊、什么碧溪芳庭啦,慢慢地,啥偏僻的地儿都成了吸金地。这夜晚,也只有河边人气少了些,还有几分幽静。“山如碧浪翻江去,水似青天照眼明”,每当老袁心情郁闷时必想起这句诗,呼吸就逐渐顺畅起来,即使是夜晚,呈现在他眼前的仿佛便真的是一幅山水画卷。可是,现在,这个法宝却不大灵光了。
说是老袁,年龄却是不大,刚四十有三。无论读大学还是上班后,因为一贯老实持重、做事稳当,所以换来老袁这一称呼。老袁是个容易痴迷的人,年轻的时候痴迷诗歌,什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啦、什么“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啦,最喜欢这类诗中有画、诗画结合的意境;也喜欢席慕蓉、汪国真的现代诗句,甚至在追求大学同学、现在的老婆英芳时经常会吟诵诸如“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等诗句。直到英芳芳心大开、低首含笑答应为止。但从此似乎也就换了片子,又迷上了钓鱼、踢球、集邮,甚至网上偷菜等不一而足。
待到不惑,菜是不偷了,却又迷上了炒股。说到炒股,老袁确实下了大功夫,先是不耻下问,虚心向司机小陆请教。据说这小陆竟是高手,在股市中畅游了三五年,有赔有赚之间还是赚得多。究竟赚了多少,他总是讳莫如深,笑而不语,被问得急了,便竖起三个指头,说“低调、低调”。众人往往不得其解,“三万、三十万、三百万”乱猜,但小陆总归是赚了不少,私下里对老袁说过,60万刚买的房子倒有一半是股市里拿到的。老袁就大大地吃惊起来,“这岂是工资能比得上的?”于是,就动了心思,有一次在出差回来的路上,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小陆说要拜他为师学炒股。
小陆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您要学炒股,得学会割肉也能淡定才行。”于是,便带着老袁开了个户,在电脑上下了软件,教了基本的操作。当晚,老袁便上网恶补了一下炒股知识,什么追涨什么杀跌什么打新等等,直补得头昏脑涨方才罢休。
隔天,上了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然后拖地、抹桌子、擦玻璃、浇花,净了手,泡了壶茶,就到了九点。只恨证券公司不给力,九点半方始看到交易有买有卖的,甚为热闹。光说不练,不是好汉,老袁对自己下了狠手,一出手就是五万元,买了小陆推荐的一只股。老袁不放心,又逛了逛股友吧,看股友都感觉不错,方才出手。
三两天之间,有小赚有小赔,那心情起初也还淡定。那五万块钱是英芳交代存个活期,下个月进货用的。老袁偷偷拿来炒股,只想着练练手,小赚一把,也好炫耀一下。但忽一日,行情狠跌,老袁一算,转眼间赔了小一万。赶忙去卖,手都哆嗦了,却又卖不掉。匆忙间,又直线下跌了不少,跌的速度连刘翔也追不上!等到卖掉了,整整一万五赔进去了。“杀跌,真是杀爹啊!”老袁心惊肉跳。
那段日子老袁心情忐忑,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又是拖地又是做饭。英芳大感反常,再三问老袁是不是做啥亏心事了。可他哪里敢说。
又过几日。老袁再三发誓不碰股了,但还是没熬住,十点钟点开大盘,找到那曾割爱的股,一眼望去差点吐血。“涨了,竟然又大涨了,这死东西!”他这才知道“生命有限,股海无常”,也知道“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的告诫不是虚的。忍了再忍,最后还是跟小陆说了。小陆哈哈大笑,说这就是交学费了。
小陆还说:“炒股是要熬的,瞄准时机,快准狠。现在是牛市,投进去,不涨就别卖。两三个月以后,我可不敢说了。”老袁便按照指点,低进高出,倒也赚回来不少,但千把元的亏空总是补不齐。幸亏英芳忙于出货,再也不提进货一事。
慢慢地,老袁早上起来,发现头发掉了不少,白发也大模大样地钻出来。脸上的皮肤又干又燥,直掉皮。精力大受影响,工作上破天荒出了漏子,幸亏弥补得快,没造成啥恶果。“吃不消了,退出来吧,再不退这身体看来是要搭进去了。”只有老袁知道夜里睡不好觉、白天吃饭不香的滋味:涨的时候,等待开盘好比初恋约会般急切;跌的时候,顿足拔步如避蛇蝎。
等啊等啊,心痛了、碎了;盼啊盼啊,扬眉了、吐气了。终于有一天,股市江山一片红,涨了,回本了,小赚了,老袁功德圆满,清仓。每逢同学好友聚会或打电话扯淡,老袁也底气十足地说:“俺也炒过股,赚大发了。”心里则说,“幸亏急流勇退,玩不起啊。”
听说,最近,这股市已经冰火两重天了。股民们每天如坐过山车,有人狠赚,有人狠赔,也不知赔得多赚得多。(作者供职于东海县总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