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代连华)读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新酿的酒,熊熊的炉火,望着漫天飞雪,诗人思念着友人。诗意轻松恬淡,读来趣味横生,而我独对红泥小火炉,生出无限留恋。
小时候,生活在乡村,每到冬季,家家户户的屋子里都会升起暖洋洋的火炉。那时的火炉搭建极简单,一般人家就用砖头砌成方形或圆形的炉子,上面盖上铁皮板,或者买来铁炉圈盖上。生活条件好些的人家,可以在铁匠铺里,打造出精致耐用的铁炉子,只是两者各有利弊。砖头或黏土垒成的炉子,燃起来热得慢,但却持久保温。铁炉子倒是热得快,但是散热也快,保温性能不好,而泥土垒成的炉子更接地气,烧起来暖融融的。
那时烧炉子不用煤,柴草引燃后,就放几块劈好的松木柈子,松木易燃,袅袅升起的烟火中,可以嗅出淡淡的松香的味道。
冬季的夜晚是漫长的,而打发长夜的方式,就是一家人团坐在火炉旁边,或是听老人们讲鬼怪故事,或是到别人家里听评书,也有的聚在一起玩纸牌,炉火伴着热闹的欢笑,驱散了漫漫长夜的寂寞。
每到炉火升起时,我就会抓一把玉米粒,放在铁皮盖上。不一会儿,受热膨胀的玉米粒,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玉米粒爆成花,我忙不迭地伸手取下来,吹散热气就放进嘴里嚼起来,满口玉米香。更多的时候是依偎在奶奶的身边,听奶奶讲故事。她总有着讲也讲不完的故事,但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最鲜明的主题,善良战胜邪恶,好人永远是幸福的。
有一年冬天,和爷爷去山里收购药材,因为天黑得早,加上下大雪,结果爷爷迷路了,转了好长时间,也没能找到回家的路。夜色中远处是苍茫的,路两旁的树木则是黑漆漆的,偶尔会有惊飞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过。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更加凄厉。拉车的小毛驴,吓得不肯前行,我坐在车上,也吓得快哭出来。
爷爷仔细打量周围,很快发现有人走过的足迹,顺着脚印,爷爷找到一间地窨子,地窨子就是在地下建的房子,在房顶搭上木架,铺上苇席子,再覆盖厚厚的茅草,里面就可以住人。那时住地窨子的,一般是放牧的牧民或者打猎者。
在微弱的煤油灯下,看清住在里面的是一位老人,他说自己是放牧的,虽然牛羊都已经圈进圈里了,但老人住习惯了地窨子,所以一直没有搬离。我和爷爷冻得瑟瑟发抖,那位老人急忙往地中央的炉子里添木头,不一会儿,炉火烧得旺旺的,老人先把铁锅架在火炉上熬粥,又从布口袋里掏出几个冻豆包,放在火炉边上烤起来。喝着小米粥,吃着豆包,风雪从头顶上扫过,而我们坐在热腾腾的火炉旁,被温暖包围着。
那一炉火,吐着红红的火苗,驱散了所有的寒冷,而善良的老人也如那炉火,深深镌刻于记忆里。
“谁家炉火热,茶烟起千朵,百草香不过,采药的竹簸……”经年之后,听著名音乐人刘珂矣以天籁之音唱《一袖云》,心在瞬间柔润如初,多少沧桑已走过,多少风雨都经过,心中依然难忘,记忆里那暖暖的热热的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