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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食山芋

【连网】(刘安仁)

(一)

光阴倏乎,眨眼又冬。

“存在决定意识”,曾经的饥饿记忆,过于深重,刻骨铭心,决定着在下而今的意识。

数九寒天,走在城镇的大街上,时有烤山芋的香味袅袅弥漫,无可阻挡地刺激着路人的鼻腔,诱得吃腻大鱼大肉的现代人,忍不住要循香前去,买它一两个,一饱口福。

凝视山芋,眼前展开的是祖上曾经租种过地主家的山坡地。想当年,我和姐姐跟随父母,挖山地,做垅沟,栽芋苗,翻转秧,收山芋,此情此景,历历在目。

山芋,是草根的、平民的,是农家的救命粮。在食不果腹的荒芜岁月里,穷苦人靠着它走过了饥饿和贫困。其身上的血液和精气神,有多少是由它培养的,土地清楚,穷苦人内心最清楚:是它,让穷苦人浮肿慢慢消退,脚步不再蹒跚地走出饥荒。

(二)

童年与山芋有缘,虽似水流年,却根植我记忆深处,回味无穷。

山芋,喂饱我的童年、我的想象。胃里大半是山芋给了我生长发育的滋养,竟然还吃出一身“山芋膘”呢!

家里一日三餐吃的是山芋。记得我上墟沟小学时,早上吃的是煮山芋干,带去学校当晌饭的仍是熟山芋干。每每离家时,母亲双手总是捧着包好的它。她那手心的掌纹,额上的皱纹,唇边的笑纹,眼角的鱼尾纹,定格在我记忆的屏幕上。是呵,母亲那双粗糙的手,总在不停地缝补我受伤的童年。童年的履历里,便有了爬满皱纹的另一页。

难忘1962年,国家经济困难时期,我从水产中学被下放回家务农。一个劳动日十分工八分钱,吃的是糠饼、山芋干饼。那个年代,话语喑哑在喉咙的深处,思想混迹于文字之侧。

我心里明白:希望和失望同在,别以为我属于失望。从零开始,不断把自己归零。这样一想,顿觉心事充盈,心思邈远。

现如今,尽管跨越了“山芋时代”,山芋却成了人们解馋的零食、配菜的食材。也有经过厨师们的巧手,业已登堂入室走进了大酒店的餐厅。譬之,烧山芋苹果丁汤健胃啦,煲山芋粥暖心啦,山芋面蒸的窝窝头啦,山粉圆子烧肉啦……

山芋的可贵之处,在于它纯天然,地地道道无污染。且富含多种维生素,具有和中、利水、健脾、宽肠胃、通便秘等作用。中医还认为,常吃山芋可以防癌抗癌呢!

(三)

近读《饥不择食》一书时,吃着山芋,认知书言:在“相当长的历史阶段”中,因为人祸天灾所导致的饥馑灾难,已成为一种难以消解的民族记忆,使得中国人在此后数十年,继续处于心理上的饥饿状态中。暴饮暴食仍是中国人最易容忍的恶习。包括美食家在饭桌上的喋喋不休,同样是一种病态。一些媒体制作的美食节目也可谓登峰造极,不知餍足,且接二连三,迫不及待,不厌其烦地向全世界宣示:中国人现在不但能吃饱,而且能吃好了。

正是基于这般认知,便想及与该书作者形成共识:这种饥不择食的心态,直接、间接地影响着当代中国人的价值观、道德观、审美观、世界观。公款吃喝的天文数字,贪官家里的上亿现金,富豪群体对慈善事业的冷漠,“二代”们的炫富斗富……或多或少都有着饥饿恐慌驱动的因素。

山芋呵山芋,你是穷苦人患难与共的保命恩公!那些遥远的山芋故事在岁月的沉淀中不会苍老,一定会成为人们记忆深处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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