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邵世新)当西北风吹起来,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家东边的池塘也就冻实了心。一般情况下,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这些小孩子去河边玩耍的。乍寒时分,用脚小心翼翼在河边尝试,一不小心鞋子就湿了,回家的结果,一顿“打”是跑不掉的,尽管瞎话编得溜圆。如履薄冰,这个成语我第一次看到时,因为亲历过那种感觉,所以觉得十分贴切与亲切。
封河了,大人们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一些怂恿的意思。早上不睡懒觉,溜冰也是一种锻炼。其实大人们不说,怀里揣着心事,早上哪能睡得着。想象着在冰上滑行,人像长了翅膀。大冬日里起个大早,一路小跑到河东,却已发现池塘上隐隐约约早有人滑冰了。
一直眼热邻居家的春生。他爸爸是个木匠,给他做了一只滑板车。说起滑板,不过是一只方形的木架子,底下穿上了铁丝,是八号铁丝,粗。在冰上滑行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滑行的时候,必须用两只錾子,錾子的底部装上钢钉,人盘腿坐在上面,双手在左右用錾子猛錾冰面,滑板就溜得好远。有些想坐滑板车的,讨好地在后面推着春生,待春生惬意够了,便也能跟着享受一回。
有了第一只滑板车,大家都竞相效仿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第二天早上,小亮把家里的一把木椅子背也抱来了。他没有八号铁丝,却把椅子背下面用电线缠了一圈。还别说,效果也挺好的。可就在他坐在椅子背上得意忘形的时候,小亮的妈妈拿着笤帚追了过来,边喊边骂:“小兔崽子,好好的一把椅子,给毁了。”小亮一看苗头不对,扔下“滑板”落荒而逃。后来好几天没看到他来玩滑冰。
对于好玩的我来说,自然是不甘寂寞,放学后,我在家找来4根木条用铁钉钉在一起,上面放上一块木板,没有錾子,就偷来妈妈和姐姐做鞋底用的锥子,盘腿坐在上面,两手一用力,恣意地滑行在冰面上,从一个个慢慢滑行的小伙伴身边急速地掠过,那份自豪,简直是无与伦比。
对于每个成年人来说,儿时滑冰应该是记忆里最有趣的画面了。在我家,我最小,也最顽皮,爸妈心疼我,严禁我参与到这种危险的游戏中来,记忆深刻的一次,因为滑冰,我被妈妈打了三回。第一回,早上上学的时候顺着小河滑冰去学校,在一个冰比较薄的地方陷了进去,把两只棉鞋都灌满了水,跑回家,妈妈打完我以后,就把棉鞋里的水拧干净,把烧火剩下的草木灰放在棉鞋上来回地踩,以吸收棉鞋里的水分。因为没有别的棉鞋了,就给我换上了一双我爸爸的解放鞋,因为太大,还在里面填了不少棉花,说也奇怪,那时候还就真没觉得冷。第二回,中午放学的时候,又和小伙伴结伴滑冰回家,不幸的是,又掉到了水里,解放鞋也湿透了,不用说,又是一顿穷揍啊,第三回,我穿着夏天的鞋垫子,躲过妈妈的监视,和小伙伴一起去村里的大沟里滑冰,这回更惨,掉进水里了,连棉裤都湿了,幸亏冬天的水不深啊,路过的大人手忙脚乱地把我拉上岸。
回到家,我妈妈脱掉我的湿棉裤,用笤帚往我屁股上那个打啊,说不要我了,把我打急了,我在前面光着屁股跑,妈妈提着笤帚在后面追着打,屁股都打破了,全村人都出来看笑话。
玩滑冰最有意思的是相互碰撞。待后来大家差不多都有了滑板车之后,几个人相约同时往一个方向滑。因为惯性,被撞的就会一下子溜得好远……一池塘的孩子,一池塘的欢笑。玩得正在兴头上,不知谁喊了一声:“上学喽!”顿时人如猢狲散。池塘又恢复了它先前的寂静,只有太阳静静地朗照着这一池塘曲终人散后的划痕。
还有一种好玩的游戏,叫拉火车,需要两个以上的小孩参与。找一个劲头比较大的当火车头,其他的当车厢,当车厢的孩子一溜排蹲在冰面上,一个抓住前面一个的衣裳或抱住腰排成一列,车头面对着最前面一个孩子,两人双手相扣,“车头”边退边拉着“车厢”前进。玩得最多的还是两人一组,既不累,也可比赛,热闹非凡。玩到兴起,为了节省力气,有的小伙伴还在家拿来了绳子,两人站在岸上,把绳子的一头让排头的孩子握住,岸上的两个孩子就围着岸边奔跑,冰面上一溜小伙伴在没有阻力的冰面上滑行,那种身心的愉悦让孩子们在冰面上大呼小叫,场面蔚为壮观,也煞是有趣。
在冰上打陀螺,也是件快意的事情。那时,水泥场地很少,在土路上玩陀螺,要用鞭子来回地抽陀螺才不会倒下,但在冰面上玩陀螺自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冰面上的陀螺,只要抽动起来,就会快速而平稳地转上好几分钟,急速转动的陀螺仿佛静止了一般,常有小伙伴以此来比赛,看谁的陀螺转动得更久一些,也会引来许多小伙伴的围观。
那天放学回家,发现池塘里面装上了抽水机。我们知道,大人们要开始一年一度的“拿”鱼了,因为池塘原本就是个养鱼塘,“拿”鱼的同时也将宣告这个冬天的冰上乐趣到此结束了。
簇拥在池塘边,眼睁睁看着平整的冰面,一下下断裂,犹如一颗颗少年的心,生疼。
冰上快乐的尖叫,像打火机,于偶然间会腾地燃着快乐的记忆,让一颗经年沉寂的心无比神往;而那冰上明亮的划痕,则像燃着的烟蒂,在记忆深处,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