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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情

【连网】(孙朝喜)“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花飞为了谁?”轻风飘来哪位佳人的《芦花美》,音色是那样的甜美,词韵又是那样的缠绵。芦花,那是我童年的花,心中的花。一枝芦花,牵挂我多少童年痴情!

“日暖鸳鸯拍浪春,蒹葭浦际聚青萍。”春,大地从沉睡中醒来。沟岸边、水塘里的苇子便狠狠地往上钻,尖嘴薄皮的芦笋,把积蓄一冬的能量尽情地释放出来。一棵棵,一片片,酷似傲视苍穹的火箭,排列在阵地上,静听,还有吱吱拔节的声响。尖笋挺拔,似有坚不可摧的力量。

我的故乡在“龙王荡”,那里水塘最多,苇子也最多,一湾接着一湾,一片连着一片,形成了无垠的苇荡。那万万千千的芦苇,挺立在水天之湄,沐浴在春日里,确有千军万马的气场。几株出列的幼苇,兀自伫立在塘涘一角,状如刚涉红尘、美玉无瑕的少年;微风牵动苇叶,又多么像婀娜多姿的青春少女……“乡路绕蒹葭,紫纡出海涯”,弯弯曲曲的小路,就淹没在这目不见深的苇荡里,芦苇深巷里,渔歌一曲长,难怪龙王也来游荡。“龙王荡撵贼———脚赶脚”,故乡人以此来形容芦苇荡的广袤与包容,巧合了“蒹葭径路迷”的幽深。

苇子乘着春风疯长。翠翠的苇荡,正是我童年出没的战场。东一拨捉蝶,西一拨捉迷藏,光溜溜的小脑袋,整天出没在苇荡里。把芦苇的心抽出来,再剥去里面的细心,就是一枝芦笛,吹起来嘤嘤地响。东边,“红军”芦笛声声在进攻,西边,“蓝军”笛戛止已隐藏。我的少年童趣,尽丢在了故乡的苇荡里。遥想当年,我们不知践踏了多少苇子的生命。无知践踏,该当问罪!

“白波连雾雨,青壁断蒹葭。”夏,芦苇已蓬勃成林,牵连起一片青纱帐。水涨起来,淹过半节苇秆。远处的青波接踵袭来,撞击着挽手相迎的苇群,发出哗哗的闷响,青波被击成碎白的水沫。一波波地冲撞,一回回地阻挡,青波终不能完整地进入苇荡。当苇叶宽大的时候,我们再用它卷成长长短短的芦号。把细叶卷成的号嘴捏扁,就能吹出呜呜的声音,再打来宽叶顺着卷,号子卷得越长,吹出的号声就越沉闷悠远。芦号声声,时出时没,夏日的苇荡溢满了生机。

“蒹葭半波水,夜夜宿边禽。”茫茫的苇荡,招引了多少芦莺,一双双,一对对,翻飞在苇荡里,跳跃在苇秆上,它们是在寻找新的锚地?还是旧时情场?芦莺一旦选好巢地,就会在附近的苇梢头或树杈上唱歌庆祝。呱叽,呱叽,呱呱叽,叽……呱呱呱叽……高亢的音符,脆亮的音色,摇滚般的节律,总会令我流连,也总想抓来芦莺把玩手中。隐蔽、守候、寻觅,终于发现芦莺的洞房;侦察、蹲守、判断,芦莺已生蛋开孵。恋爱期的高调唱和,换来雄莺的守候呢喃,鸟夫妻指星望月盼着宝宝问世。趁鸟儿歇窝,我用牛尾打成活扣设置在鸟窝上,待莺儿进窝孵晕了头,一声咋呼,芦莺惊飞,便吊在苇秆上。人,是窃喜偷猎成功,鸟,是哀叹家破人亡。顽童的一厢闷骚,灭杀了多少芦莺的性命?少不知罪,该当问罪!

“芦花一夜成白头,似帜似旗迎寒鸥。”秋,芦苇抽出花白红暗的花穗,像一杆杆樱枪簇拥的队伍,密密匝匝地排列在滩头。秋风渐起时,苇荡瑟瑟作响,在誓师?是叫阵?抑或项王的四面楚歌?当秋风聚起时,苇群忽而倒向东,忽而又倒向西,惊飞了残留的芦莺,大有东风不与周郎便,万马千军剿东吴的意境!乡秋渐深,芦花渐白,其风采浪漫、轻盈,摇曳的身姿,若雪,似云,在梦呓中舞蹈。她似花非花,似雾非雾;她有色无香,蜂蝶不扰。但,这远不失芦花的淡美,更不失其“轻扬素袂舞洲头”的幽雅。有道是,“相思一夜芦花开,忽到窗前疑是君。”固虽沉雁悲鸿,倒也情满亭台!

芦花完全熟透,那将是“清秋落絮凭风舞”的时候。每每在芦花九成熟之前,奶奶总是用温暖的许诺,激励我们去采扦芦花,以备越冬之用。新扦的芦花绒绒抖抖,光滑闪亮。奶奶把芦花杆朝上围在草堆一周,再用薄草盖住芦花,只许秋阳晒干花茎,不许把花晒飞。如此,一篓篓、一捆捆的芦花,均为奶奶收藏备冬。

“寒水幽幽波不起,情牵苇樱作履裳。”冬,一九、二九不出手的时候,苇荡一片苍凉,极目远眺,只有远近高低各不同的苇茬。成熟的芦苇被割倒、打捆、堆场。此时,正是乡邻们以柴生财之时。昔时有“龙王荡,扒箩织席是行当”的说法。一入冬,奶奶就忙乎起来,她是龙王荡里打毛窝子(芦花草鞋)的高手,奶奶编的芦花鞋圆润俊巴,毛絮长而匀净。十里八乡的穷人都来定做。奶奶不知道鞋码是什么,她只会一拃、一拃地记住人家的脚长,她打出来的芦花鞋也总是那么合脚。当然,奶奶最先记挂的是她的孙子们,那是她不愿食言秋天的承诺。我穿着奶奶打的芦花保暖鞋,度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天。童年,只要奶奶在,严冬就不属于我。搁笔沉思,眼前一次次回放着奶奶打毛窝的情景,她把草绳的一头拴在腰间,一头挂在鞋撬上,开始鞋底的编织,而后编织鞋帮,一缕一缕的芦花,在奶奶手中被麻利地编织到鞋帮的经线上,收口后就是一双漂亮的芦花鞋。起早贪黑的奶奶,一天能打出三双芦花鞋来。奶奶的芦花鞋,与今天的保暖鞋不能同日而语,但她老人家留给孙儿的温情,已深深地埋在我的心里。

生于龙王荡,一生芦花情。儿时的苇荡情结,是稚?是趣?是狂?已穿越时空,难以释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欲逾越幽深的时空隧道,再寻“伊人”的芳容。

“情和爱,花为媒,千里万里梦相随”。这梦,这情,许是我有此涂鸦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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