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章铜胜)《雪天的纸窗》的作者岛崎藤村先生有一首短歌,大意是:夏天的夜,有如苦竹,竹细节密,不久之间,随即天明。夏夜短睡意浅,是难以有梦的,我们总是尚在懵懂之间,东方就已经露白了。夏夜如苦竹的枝节细密,其实也还是太短,夏夜无梦,也应是苦夏了。
而冬夜则不然,如果你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在漫漫的长夜里,你定是常会有梦的人。我没有早睡的习惯,常在夜间读书或写文章,渐渐,熬夜就成了习惯,我也享受沉浸在冬夜里的那种宁静和冷意。读或写的时间长了,有时候就难以很快安睡,仍旧会沉浸在读和写的内容里,间或也会想想旧事,这样的情形很有趣,如生长着思想的枝蔓,在夜色的黑暗里蔓延,思来想去,于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这样反而会睡得很踏实。
我喜欢睡前的漫想,如在为自己编织一个睡前的童话,虽然会和自己的生活很不搭调,但也无妨。有时候会被自己离奇的想法逗笑,深夜里,轻轻一笑,也如一种梦魇,我常在这样迷乱的梦魇中坠入香甜的梦乡。我为自己有这样的习惯而开心,也许我需要这样一种怪怪的习惯,来安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
于我,寒夜的漫想是清醒和冷静的,它源于我对自然的热爱,也源于我渴望对草木本性的认知和品读,那里存放着给予我们灵魂以安慰的东西,等待着被发现、被理解。先民对于自然有茫然情绪,却不是无知的,直到今天,我们也没有比他们认识得更多,而我们于茫然之外,少了一份对自然的敬畏,却多了一份自以为是的高傲,并因此而生发出一些亵渎自然的不理智举动,并衍生为一种习惯。
对于这些,我只有沉默,我有自己的坚持。我喜欢那些春荣秋枯的草,也喜欢那些百年千年甚至更长久地生长着的树,它们生长的姿态、站立的身姿,以一种隐秘的语言给我以某种启示,标示着某种有着方向感的东西。我常奇怪地觉得自己正身处在田野之上、树林之中,在一株树下、一朵花旁、一片叶前,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语之人。
不管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夜晚,梦总是千奇百怪且不可理喻,但它肯定会有一个明确的来源,如一条小溪、一条大江,或是一片湖泊,其源头总有一个或多个明确的指向,那是一个地名所代表的点,这个点是神圣的,它代表着河流存在的诸多意义。
我的梦清晰地指向了我的童年和儿时生活的村庄。我庆幸自己是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里长大,那里寄存着我童年时期所有的梦想和快乐,也深藏着彼时的泪水与愁绪。这些东西在我的梦里交织,既织成梦中美丽的锦缎,也织成杂乱的流淌着咸涩之味的现实。而在夜里,梦依然不断,我喜欢梦里的真实,也喜欢在梦醒后,能更加清醒地看见现实的生活。
生活应该有梦,应该有那些从故乡的黑夜里迢迢而来的梦,有乡音乡情,有旧人旧事。有梦,人生就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