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蔷薇河安静、宽宏而美丽。
从马陵山一带发源,全长97公里,59公里在连云港境内,流经老海洲的那一段最为热闹。
因为河在城西,被百姓称为“西大河”,曾是重要的航道。年长的老海洲人,一定记得那河面上的船帆点点,船工号子声不断,往来穿插的船只,船帆一片蔚然。一船船盐、花生、黄豆、“帮猪”从这里运走,河上的码头,人群熙攘,承载了多少盼望。
民国九年,即公元1920年,沈云沛先生的锦屏矿务有限公司成立,所采矿石均由蔷薇河运出后装海轮,销往日本。当年统计,进出口船只达8380只。因水而居的古城,沉淀了多少繁华与荒凉更迭的梦。
以河岸之花,命名河流,恰若一方人民向善向美的宣言。一丛丛蔷薇,犹如一根根纬线,时刻闻着大地母亲芬芳的呼吸。
然而小时候,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对河岸的野蔷薇印象不深。这本就是一个到处种着蔷薇花的城市,人们叫它“爬墙梅”。父亲也种了一株,花期到了,院墙变成了白色的瀑布,有刺、有蜜蜂,却挡不住那么多小姐姐来攀折,我也收获着莫名的欣喜。
和三四个小伙伴,常在河边闲逛,手里拿着小棍,漫无目的地闲逛。有时采扎扎英、有时采桑叶、打粽叶、折蒲棒,运气好了能捉到四脚蛇。
草丛里,偶尔能碰到一大丛淡紫色的花。那是童年的河岸最耀眼的色彩了,母亲说它叫“马兰”。“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她们这样念着跳皮筋。我就想“你们知道马兰花什么样吗?”长大后我才知道它也叫“马蔺”或者“鸢尾花”,它不单单在我童年的河岸,还在梵高的笔下。如今,整片整片地种在城市路边的花坛。每年早春开花时,我总会折下一支,只折一支,插在书房的一杯清水里——河岸、伙伴、蔷薇花瀑布、春天土地的芳香,便在书房弥散。
夏天怎么洗澡呢?当然是在河边。年长的哥哥们骑着自行车,成群结队地带着我们去翻水河桥下,河水清且涟漪。蛙泳、狗刨,其实费了很大的劲,也没往前三两米。还把头埋进水里,比赛憋气。为了赢得比赛,上课都在练习,老师还以为在屏息聆听呢。
在河里洗澡,回家是少不了挨打挨骂的。大人们在我的胳膊上划一下,出了白杠,便知又下河了。如今能在游泳池里刨两下,还不是那时练的。每看到有人在蔷薇河大桥边冬泳,总有一种想脱衣跳水的冲动,算了吧!年龄大了,看着都冷。
“温暖的南风一年年,吹送你活跃的篷帆。”四十岁读到这句诗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蔷薇河。泰戈尔的温暖安静细腻,一定是受了热带季风影响。海子却说“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这更适合我的心情,疲倦是不能和母亲说的,但可以和大河说,也不必说,只要看到安静的河水,宽宏的河面,便会受到鼓舞。
每个人的乡愁里都会有一条河流,一棵树。田园牧歌时代的乡愁,真的离我们远去了吗?
国庆节,我带着阿福去月牙岛玩小飞机。我总会跟他说,这就是我们放风筝、采桑叶的地方,它原来叫“养殖场”,哪有月牙岛这么好听的名字。几排今年早春栽下的落羽杉,倔强地勾勒着河海安澜、碧水畅流、人水和谐的城市梦想。
桑林早已不见了,芦苇还在。当太阳的余晖,铺照在苇荡的一瞬间,有风吹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句子!在两三千年前,在先民的河岸,深深种植,悄悄采撷,静静流淌,长成心灵的悸动,丰富了一个民族的情感。
顺着风,陈年的酒香飘过来,那悠悠的灯光,是船的眼睛。船上装满了砂石,还有一堆没来得及剥皮的玉米。我想,那是粮食和建筑家园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