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中国是诗的国度。从《诗经》到唐诗宋词,一直延续到现代的新诗,诗歌浸濡着一代代中国人的成长。浓郁的诗意融入到中国人的骨髓之中,支撑起我们的人文气质和文化气象。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与鸟兽草木之名。”,诗歌是中国固有文化中的精华。
绝大多数中国的人,在学龄前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诗歌教育。因为诗歌本身是一种非常精微、凝练的文学形式,其想象力和哲思能让孩子在人之初就体味到母语的魅力,更能激发孩子内在的艺术灵性。所以诗歌对于孩子的成长具有良好的促进和推动作用。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会背诵骆宾王的“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以及李白、白居易一些脍炙人口的诗歌。
我的小时候,没有幼儿园,四、五岁时母亲教我识字,背诵《三字经》、《百家姓》以及唐诗、宋词。从那时,充满美感语言的诗歌里,陶冶着幼小的情操。
学生时代我比较喜欢语文这门课,尤其课本里那些朗朗上口的诗歌,特别感兴趣。当然,那时也只是兴趣而已。
我真正潜心学习诗歌和开始学写诗歌,是1961年在农村生产队里劳动期间。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农村的生活不仅仅是艰难困苦,文化亦极其贫乏、枯燥。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视,连电都没有通,家家晚上点的是煤油灯。
每天干完了农活回来,晚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煤油灯下读书,从那些古典文学中找一些精神上的寄托,以排解心中的寂寞与烦恼。开始读“春秋”、“左传”、“战国策”、“古文观止”之类的古散文读物,以及“三言”、“二拍”话本小说,和“四大名著”之类文学作品;也背诵一些“诗经”、“楚辞”的篇章。还有一类就是当时比较热门的一些现代小说,像巴金的《家、春、秋》《雾、雨、电》,以及《青春之歌》《红岩》《林海雪原》,和鲁迅先生的一些作品等等。
当然对于唐诗、宋词有更大的兴趣,总是在李白、李清照的诗词中找到了心中的共鸣之处。所以对于他们的诗词尤为喜爱,常以“天生我才必有用”来自我慰勉,从心底对他们产生无比的崇拜,梦想将来亦能成为诗人。
读了许多古人的诗,慢慢地也想着写上两句,抒发心中的情感。记得当时还曾定下每天写一首的任务,持续有一两年,也写了不少,(大多数诗稿在文革期间都被我悄悄烧掉了)。
其中“断炊”:“墨云沉沉夜半天,/腹内空空难成眠,/已过寒食数十日,/茅屋依然断炊烟。”“无题”:“落户山村五六年,/手持牛鞭学种田。/学耕学耙学撒种,/戒烟戒酒亦戒言。”两首是当时仅存不多的诗稿。
文革前,有人向派出所举报,说我在搞一个“读书会”的反动组织,还写了好多反动诗词 ,是对社会现实不满。派出所所长听到举报很重视,立即派民警把我从田里叫到派出所询问情况。开始我感到很惊愕,但我并不感到害怕,总觉得自己心里没有鬼。
我说不存在什么“读书会”,只是几个朋友常到我这里借书看,聊聊天,不相信你们可以调查。所长派民警到我家中看看我家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书,还拿走了我写的一本诗稿。
应当说,在文革之前还是比较讲政策的。派出所所长看过了诗稿后,觉得并没有什么政治问题,不存在什么反动诗词,也向相关的人员了解了情况,没有什么搞“读书会”的事情。这样,很快他们就把我的诗稿又还给了我。
但是,没过多少天,中央的“两报一刊”就刊登批判《燕山夜话》和《三家村扎记》的文章。每天广播里也在不停播放。
那是十年文革的开始。
我突然预感到有一种压力,有种莫名的恐惧,我先悄悄把所有的诗稿都烧悼了,后来,随着文化大革命什么 “破四旧、立四新”,“打倒封、资、修” 等的声势越来越大,我犹豫再三,还是狠下心来,分几次把我这些年收藏的所有书都丢到灶膛里烧悼。当时的心里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好多天,心情一直非常沉重。
而刚过了不到一个月,这场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就在我们这个小山村里也燃烧起来了。每天,红卫兵宣传的高音大喇叭在整天的响个不停。
有一天,一大批红卫兵来到我家里抄家。因为我的书和我的诗稿已经全都烧掉了,他们到处翻了一通,却一无所获,只好悻悻地走了。临走时,他们给我屋子里的墙壁上,门上都贴了好几张事先就准备好的“大字报”。
我还是躲过了一劫。如果他们找到我的诗稿和收藏的图书,一定会给我戴上“高帽子”开批斗会,游街的。
从此不再读书了,也不敢再写什么诗了。这样一直持续了十年,为了谋生,这期间,我干了十年木工。
文革后,因为父亲被错划成右派分子平反了,我也落实政策分配到市文化局文艺科的图片社工作。图片社里人员不多,只几个人,在文化局底楼紧靠大门的一间办公室里办公,走廊对面就是《连云港文学》的前身,《连云港文艺》编辑部。
文革刚结束,对于文化的渴求非常强烈。人们从持续十年文化荒漠的错误路线中走过来,开始回顾、思考和探索。当时,举国上下曾出现了严重的“书荒”现象。在书店里,只要一有新的古典文学名著、外国文学名著上书架,马上就会排起了长队,立刻售罄。这是空白之后的一种爆发,大家都处在无比亢奋的对书的迷恋状态中,对于新知识、新思潮的渴求中。
当时我们图片社主要经营的是照相器材、文化用品和图书。那时候,我一个月要两次到上海书店购进新书,而进来的书,到家不要几天就会销售一空。而最先光顾购书的就是我们的邻居,《连云港文艺》编辑部里的几位老师。
编辑部里人亦不多,年铃都不大,姜威老师年龄最大,亦只有四十多岁,正年富力强,像包殿贵、王志坚也只三十多,正充满着活力,而张文宝老弟还是个风华正茂二十多岁很帅气的小伙子。因为他们经常买书,我们彼此也就熟悉了许多。
那时候,文化局机关工会在楼底的走廊有个墙报栏,定期要发一些文艺作品的墙报。负责组稿的是局工会委员文化局财务科的主管会计陈玉莲(后调到文联任办公室主任)。我和陈会计很早就认识,她侄儿是我的徒弟,接触比较多,相互有所了解,她知道我爱好文学,就约我写点小诗支持她的工作。(我分配到图片社是以木工的身份给图片做镜框的,没人知道我还热爱诗歌。)
我写两首小诗交给陈玉莲发在墙报上,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帮她完成一件任务。多年文化的荒漠,失去了往日的激情,对诗歌亦淡化疏远了许多。
有一天王志坚送一本新出的《连云港文艺》给我,并对我说,你的诗给你发表了。开始我以为他开玩笑,我打开杂志一看,真是又惊又喜,透着墨香的纸页上,印着正是墙报栏里我写的两首小诗。
十多年啦,我一直曾想往自己的作品能印成铅字公开发表,想不到今天竟成了现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握着王志坚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说实话,多年来虽然疏离了诗歌,但是,在泥泞的人生和浑浊的世事中,仍然于灵魂深处保留一首诗的位置,诗歌的情缘象未熄灭的火星不时还忽闪在心底。而《连云港文艺》让我多年的想往成了现实,把那颗未成熄灭的诗心一下点燃了,又激起诗歌创作的冲动。
世界上的事,总是让你捉摸不透,你越是想得到的东西,它偏偏离你远远的,而你想放弃的东西,却又会与你不期而遇。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意插柳柳成荫。”
哦,这是无法割舍的诗歌情结。
一场长久离别后的邂逅,我与诗歌又走近了。我也走进了《连云港文学》。自此,《连云港文学》经常发我一些小诗,记得还办了一期“港城诗会”专栏,集中发表当时港城几位写诗作者的组诗,并请著名诗人孙友田老师为作品一一点评,极大鼓舞了我和那些写诗人的创作热情。
在改革开放的社会背景下,狂飙突进式的创作热情席卷了整个诗坛,许多大学校园的诗歌创作堪称如火如荼、此起彼伏。全民写诗,形成了一种文化气候和诗歌创作环境。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已经不再年轻了,而在那种大环境的背景下,在《连云港文学》的激励中,我多年沉寂了诗歌的激情却又重新燃烧起来。
这期间我先后报名参加了好几期中国《诗刊社》的诗歌刊授培训班,和“鲁迅文学院”的函授学习。经过很长一段时期的学习,逐渐对诗歌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和了解,诗歌创作的水平亦有了显著的提高,不仅常在《连云港文学》发表作品,同时在《诗刊》《扬子江诗刊》《星星诗刊》《诗神》《雨花》等国内多家刊物上发表了诗作;还先后出版了《走进秋天》《老山泉诗选》《墙头草》等诗集。
在《连云港文学》的支持下和帮助下,还促成我为繁荣我市的诗歌做成了两件事情:其一策划举办了2001年“花果山金秋诗会”,吸引了国内各地300多位知名诗人、作家参加,提高了我市诗人群体的知名度,激发了我市诗人及年青作者的创作热情。他们大部分作品都在《连云港文学》和其国家、省级相关刊物上发表。其二是策划与北京“诗刊社”在我市举办“春天送你一首诗”大型诗歌公益活动,以诗歌朗诵、诗配乐、对话名家等形式,推荐我市和外地青年诗人作品,这项活动连续举办三届,在国内诗歌界名噪一时。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转眼之间,我已进入耋耄之年。此生最大的幸慰是终于圆了年青时诗人的梦想。值此,非常感谢《连云港文学》编辑的老师们,是他们给我强大的推动力,增强诗歌创作的勇气和信心。连云港文学点燃了那颗曾经泯灭在心底的诗心,这么多年,一路走来,一直在激励自己创作的热情。
今天我可以自信地说:我是一个诗人。
当然,一个真正的诗人不仅仅是在哪一级刊物上发表多少作品,是他有多少成就;更重要的是要拥有一颗永不泯灭的诗心。
真正的诗人更是要诗意地生活,而诗意的生活存在于真、善、美之中。像李白“天生我材必有用”那样率真,像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疪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善良,就像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心灵的淡定与静美。
《连云港文学》坚守纯文学品位,体现时代特色,包容多元思维,张扬艺术个性。并注重编者、作者、读者之间的有效沟通,建立协调与互动机制。在聆听读者心声,把对多元艺术的包容与引领、对文学的尊重与扶持、对新人的培养、对时代特色的准确把握贯彻在编辑理念之中,秉承为读者提供好诗和繁荣中国新诗的神圣职责。
我退休后,在市文联党组的关怀和帮助下,在诗人和诗歌爱好者的支持和推动下,筹划成立了“连云港市诗歌学会”,为扩大繁荣我市的诗歌队伍,推动我市诗歌的发展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而《连云港文学》对于诗歌学会的工作一直给予极大的支持和帮助。《连云港文学》编辑部除了每期大量刊登诗歌学会会员的诗歌作品,还经常出诗歌专号,使许多年青的诗歌作者得到发表作者的机会,激励着他们诗歌创作的热忱。
多年来,《连云港文学》为我市诗歌的发展与繁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我市许多在国内、省内知名、成熟的诗人们,一个个都是从《连云港文学》走出来的。
值《连云港文学》创刊五十周年之际,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向《连云港文学》历届编辑部的老师们表示深深的敬意!道一声你们辛苦了!
为此,赋诗一首,以表心迹。
七律 为《连云港文学》创刊五十周年而作
耕耘不息未寻常,五十年来竞垦荒。常读佳刊惊妙笔,诗潮文海见华章。
新知旧友多鸿彦,教化昌明雅韵扬。光照连云红似火,港城齐放百花香。
张成杰 1943年生于长沙,笔名老山泉,白水。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诗歌学会名誉会长。上世纪六十代开始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雨花》、《扬子江》诗刊、《花溪》、《延河》等国内各大报刊,并入选《杂文选刊》等国内多家选刊,以及多种版本的诗歌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