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往日过年,有家人在外地,早就有书信飞到家中了。什么时间,坐什么车,几点发车,大约几点能到?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剩下来就是家人的等待了,甜蜜地等着家人的回归。
像我们这样开始有乡愁岁数的人,自然会对儿时春节,说出一句共同的话,“小时是穷,但快乐。”因为容易满足、幸福点太多。有一块糖吃,那怕就是一块“狗屎糖”(山芋糖,黑乎乎的。一毛钱九块)也甜在心里。
放寒假以后,爸爸的家书就到了。无非就是报声平安,问一下孩子放假了没有,再就是他准备什么时间回家。那时在外地工作的国家工作人员都有探亲假的,所以他们动身回家的时间,也大概都是有数的。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工作临时有变动,会不在正日子到家。这样孩子就要多往车站跑几次了。因为心有期待,尽管家离车站不近,但并不感觉到有什么烦,或者有什么遗憾。相反,去车站接等父亲回家过年,在记忆中是非常美好的时光。年关时接父亲,成为我们家的一项重要家庭活动了。最早是姐姐接,因为她大一些。然后就是我去接;再往后,就是我带弟弟妹妹去接。因为大姐的作用太大了,她要和妈在家做上一桌好饭菜,迎接爸爸到家。渐渐地我们就在一年一年的等待中长大了。
这一年一年有多少记在心里的温情啊。我现在都记得,那时从连云港开往徐州的车经过东海县有几班。下午5点多一班是爸爸最经常坐的回家车。有时这一班车等不到,我们就会等晚上8点左右的车了。天冷,车站侯车室四处透风,遇到恶劣天气,我们的手脚就会冻得发冷,我们就会跺脚、做游戏,在等待中打发时间。有时5点多的车,中午吃过饭,我们就去车站了。车站也是个景点吧,因为车站有各式各样的人。有来的,有走的,有送的,有迎的,反正人多。有卖糖葫芦的扛在肩上,走来遛去的;有卖西瓜萝卜,吆喝着像唱词小调的。各式各样的炒货地摊,各式各样的小摊小点,卖鞭卖炮的;还有要饭的、残疾的,县城里著名的小傻、小痴,有些名声不好的,有小偷小摸的人也都会往那里钻,当然也有公安便衣在。有一次,我看见我们家门口派出所的刘叔叔,我喊他,他也不理我。就觉得很奇怪,回家后问妈妈,妈妈笑,说:“你刘叔叔有事呢!”长大了自然就知道,刘叔叔那是化妆成便衣,在捉贼呢。那时车站管得挺严的,接人也只能站在剪票口外,剪票口铁栏杆挺高的。我父亲挺魁梧,高出那栏杆,所以很容易在前后的人群中看见他。一看见他,我们大为高兴,弟弟妹妹会高声喊,爸爸爸爸。我挺害羞,不喊。但人会往前挤过去,好帮爸爸拿东西。爸爸回家,会大包小包地带上好多东西,要用扁担挑的。身大力不亏,爸爸真的有劲。也许他们那代人都能吃苦吧。说真的,现在想来,他每次回家过年带得东西真够沉的。从车站到家远着呢,还有四五里地。爸爸见着我们话并不多,但看得出,他很开心。他把一些我们能拿动的东西,让我们拿,然后就是挑着前后两大袋年货,在我们叽叽喳喳前后簇拥下,往家去。从车站到家最少还要走一小时吧。但因为沉浸在幸福里,那段挺长的路,好像不知不觉就到家门口了。小弟小妹从来也没说过走累了。小弟小妹早就手里攥着爸爸给买的礼物了。最少也有块好糖吃罢。一家一年最快乐的时光,永远是爸爸回家的那一刻开始,一家人相拥而坐,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定格在每个人的心上。年越来越近了,爸爸每天不是领着我们上街,就是忙着做年上的各样准备。十八十九扫尘。要想发,扫十八;要想有,扫十九。接着就是带我们上街去洗澡、理发。二十三、二十四祭灶了。妈妈说,我们家过去是做官的。所以祭灶是二十三。妈妈还会说几句顺口溜,说他们那一大庄上人,一过年就会揶揄他们家,“姓刘真邪乎,二十三过祭灶。”以证明他们家过去在庄上的确是大户人家。我没有考证过,她说的对与不对。反正,他们家祭灶是二十三。小时听舅奶说过,他们家祖上是状元出身。是与不是并不重要,而是一到祭灶,他们的话,还是会有些作用的,就是要好好读书。所以从上学开始,每年都要争当“三好学生”的。爸爸回家看到我们又得了奖状,会在年前的年集上,请我们吃肉。那肉味真香啊,蘸着盐吃,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想吃也没几块,算是打牙祭吧。天天都想着能跟着爸爸去街上转转,其实就是想混点好吃的。那时很多年货都是要有票买的。东西购置齐,就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爸爸是挺能干的人,他整日和妈妈忙着做这做那的,直到年三十,贴对联窗花守岁……
小时,大家都穷,没太大的奢望,平安就好,家人在一起就好。“尺书里,但平安二字,多少情长”。今年因疫情很多人回不了家。女儿说想家。我们说,现在多好啊,5G时代来临了,千里万里一线联通,可视可聊,如在眼前。比我们小时不知强多少呢。亲情是人世间最好的牵挂!有时间,多读点书。无事可做,翻书乱读,亦未尝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女儿,听爸爸妈妈的话,就在工作地过年吧。我们一样想你!(周永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