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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火篓子

■ 董自伦

火篓子,家乡一种老少咸宜的取暖容器,曾伴我度过温馨的童年,给那段青葱岁月增添了融融春意。

火篓子究竟发明于哪年哪月,何等朝代,现已无从考证。只知道是采取传统的工艺手法,用石英、黏土烧制而就。制作火篓子,工匠们先将备好的原料混合搅匀, 倒在模型里制成坯子后晾干,再用木炭烧制成篓坯,上面涂上一层釉,置入炉中重复烧制成篓子。火篓子的下部呈半圆形,用于盛燃料;上部是梁把,便于提携。款式大小不等,根据用户的需求,由工匠设计,精致的带有花纹,粗糙的不带花纹;带花纹的有尖瓣子菊花,有韭菜花儿,提升了审美层次;不带花纹的,就跟半截小瓦罐相似,颇有粗犷质感。因火篓子散热缓慢,传热均匀,适合生活条件简陋的家庭做取暖器,故深受农村人的青睐。

小时候山村里没有电,更别说空调了,甚至连买煤都成了一种奢望。常年居住在“地无三尺平、岀门就爬坡”的丘陵山区,一交寒冬腊月,凛冽的穿山风从东北方呼呼地刮来,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疼痛,不光小手冻得又红又肿,就连脚后跟也长了冻疮,裂了口子,渗出血来,走起路疼得钻心,不得不一瘸一拐的。这当口,火篓子便派上了用场。大人在做饭的时候,先在火篓子里放上麦糠、碎草或锯末,然后用火铲从灶膛里掏出烧得正旺的柴火渣,或即将燃尽的草灰,放在篓子里做引子。随着燃料被引子点着,整个篓子便热将起来。这时,既可以把手捂在篓子壁上取暖,也可以将篓子放在冻肿的脚底下烘烤。那种感觉,绝不亚于室内装了一个硕大的中央空调和手持塑料热水袋,惬意的享受自不待言。

说来不怕见笑,那时山里的孩子过冬天,没有衬裤穿,下身只着一条筒子棉裤,睌上脱了棉裤上床,浑身光溜溜的,被窝儿里冰冷,一拱进去冻得直打颤。这时候,大人便提前用手将被子撑起来,周边的缝盖严实,把火篓子放在里边,待被窝里烘的热乎乎的,然后,孩子才钻到被筒里,这样,就好受了许多,一会儿便能进入梦乡。

早年,乡亲们食的主粮,大都是地瓜和切碎晒干的瓜干,这玩意儿吃多了,不少人胃不好,加之当时经济拮据,穿的衣服单薄,常常受凉得胃寒病,滋味挺难受。于是,老人们便得病乱求医,把火篓子揣在怀里取暖,近乎理疗的感觉。尤其穿带大襟衣服的妇女们,用硕肥的大襟盖着火篓子捂肚子,还能防止跑了热气,等周身暖和了,再把火篓子从衣襟下掏出来,这也的确给老人们带来了福祉。

火篓子除了取暖,还有许多个功能。比如,烤尿布和屎接子。那时,各家妇女生孩子,没有多少尿布备用,更不像现在的儿童,一天几块尿不湿,每当碰到阴天下雨下雪,尿布或屎接子湿了,一时晒不干,小屁股冻得曲紫,弄不好还会长出个湿疹来。这阵子,火篓子便成了抢手的山药,大人将尿布或屎接子放在火篓子的梁把上,翻过来调过去,一会儿就烤干了。当地的风俗,小孩子三年不杀裤档,屁股都裸露在在外头,一旦天冷了,把火篓子放在腿裆里烤烤,也是十分的舒服。有的孩子嘴馋,用火篓子烧花生、烤地瓜,吃起来香喷喷、甜滋滋的,别有一番情趣。还有会抽烟的老人,饭后叼起大烟袋,摁上一锅碾碎的黄烟叶子,把烟袋头插在火篓子里用力一吸,“刺啦”一声,烟便着了,且明知吸烟有害,依然闭缝着双眼,露出悠然自得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饭后一袋烟,胜过活神仙。”

听庄里老辈儿讲,邻村还发生过一起用火篓子打鬼子的事。那是一九三九年乍暖还寒时节,有个鬼子小队长单溜到村里寻花问柳,碰见一个漂亮姑娘,就动手动脚。谁料想,这姑娘怀里正抱着一个大火篓子,情急之中,冷不防将火篓扣到鬼子头上,连砸带火烧,弄得那家伙痛得嗷嗷直叫,躺在地上打滚。姑娘一溜烟似的跑回家,对母亲一说。哪晓这做母亲的是村妇救会主任,对刚扫荡完的鬼子恨得咬牙,此刻刚烧了一锅开水,听罢后,把滚烫的开水倒进桶里,拎着就去找鬼子,直接把一桶开水倒在了那家伙头上,烫了个半死,然后找来几个民兵,将其五花大绑,活埋在南河沙滩里。这个用火篓子打鬼子的故事,颇带有几分传奇色彩,虽然过去了七八十年,依然在村里流传。

近日回村,追寻童年的感觉,想找个火篓子回城做纪念,怎知这古董早已没了踪影,折腾了半天,也没能如愿,只好扫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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