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王太生
好声音是什么?它来自好乐器,笙、管、京胡、板胡、二胡、对笛、三弦、琵琶、月琴、碰铃、梆板、堂鼓、大锣……让我惊奇的是,一个乡村民间演奏班子,还可以把酒盅、瓷碟拿来敲击。
吹了半辈子唢呐的林大爷对我说,《小桃红》同一个调,在不同的场合吹奏出来的效果不同。婚礼上吹奏时,旋律如行云流水,温馨、旖旎的情调,把新人理想中的生活摹画得淋漓尽致,而庙会上吹奏时调式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流畅明快、细腻典雅。
有些声音,虽有些沙哑,但它也是好声音。
沙哑声音在乐器中大概要数锣了。锣和鼓是一对好兄弟,鼓的声音沉闷,就像一个人不怎么爱开口讲话,而锣的声音明显略带些沙哑。沙哑的声音,不能不算它是好声音。要不然,它为何能够天长日久地存在于乐器中?
好声音无处不在。或者说,我们终归无法拒绝那些好声音。
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好声音”比赛?如果请李渔当评委,估计他会将《闲情偶寄》里的话搬出来点评:有人一天到晚、一年到头,甚至一辈子只唱同一首歌,却
不知道歌中所说何事、所指何人。嘴上唱,“而心不唱,口中有曲而面上、身上无曲,此所谓无情之曲。”
《老残游记》中的王小玉歌唱得好,这位来自山东济南的选手,“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服帖。”听得评委和观众“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鸟鸣是乡村动听的好声音,是用露珠和稻谷喂养起来的。白头翁在树枝上“吱吱吱——”,柴刮刮小爪子紧攥苇秆发出“刮刮刮——”,小珍珠鸟“啾啾啾——”不知在呼唤谁,斑鸠发出“咕咕咕——”,而布谷“播谷播谷——”一声长,一声短,在天际间回荡。
乡野还有其它天籁,那些声音也是无法拒绝的。想起若干年前,我有一段时间客居乡间。放鸭时,一只鸭摇着肥臀,溜到东头;一只鸭踱到西头,芦丛中发出“嘎嘎”声,不一会儿,整个苇塘,到处都是“嘎嘎”的合唱。傍晚,倦鸟归巢,鸭回窝。头鸭伸长脖颈哼唱着一路小跑,后面几十只、几百只鸭,从四面八方汇集,众调归一声。
苇塘是一个清浅的世界,鸭语却很高亢,就像一个人的“好声音”,在沙哑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