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说话

2022-11-14 17:40 来源: 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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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章

我曾在短文《东海，我想与你彻夜倾谈》里谈及对东海的热爱和景仰：“东海，很久就想和你长谈一番。你灿烂悠久的文化、地底下水晶的光芒、丰饶大地上的粮食，你的历史遗存、马陵古道、地热温泉、版画之城、亚洲第一深井，还有朱自清的故乡、徐则臣小说里的运河……每个方面都可以倾谈一夜。”

文化是最迷人的，也是最有灵魂的。历史上那么多名人与东海息息相关，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我们只说1993年在尹湾汉墓出土的重大发现《神乌赋》，你知道当年中国史学界和文学界是多么惊艳！古时你是东海郡，疆域广大，人口众多，在全国百余个郡中也是大郡。

“惟此三月，春气始阳；众乌皆昌，蜇虫彷徨。擐飞之类，乌最可贵。其性好仁，反哺于亲……”

至今忆起当年读西汉《神乌赋》，我依然感慨不已。

21支竹简，664字，动情演绎了一对乌鸦的生离死别场景。

多么真挚动人而又哀婉的民间爱情故事啊！

一对汉代的乌鸦，使生命骤然深远而又缠绵。

《神乌赋》，放射着人类永恒的精神光芒。

东海，假若向着你漫长的历史核心挺进，穿过长剑、断戟、宗教、古城、民谣、唢呐，我们会发现很多。

手捧这本东海散文集，我很感慨。生活是创作的源泉，作家们把故乡当作自己生命和文学的根。迟子建曾经说过：“因为我写作是写这片土地，是生命和这片土地滋养赋予我的，我生命和文学的根，其实就是冰雪根芽。”

这是一本写故乡东海的书，也是一本写乡愁的书。

乡愁是什么？是暮色四合中“一意孤行”的近乡少年，是炊烟、原野和芦苇荡，是远去的镰刀、风中的马灯，是西双湖的碧水、朱自清的历史掌故、家乡的鞋垫，是摸鱼、剜青、拣雪、拾杏核、捉蝈蝈和第一次照相的孩童，是母亲的煎饼，是槐花飘香、四季芬芳的村庄，是一杆老烟袋，是茅草屋的记忆；是拉车的牛，是一只旧水壶，是阴天拖稻草的记忆，是茅草屋的百年孤独，是睦邻之情和芭蕉扇，是映山红和一个记不住儿子名字的父亲，是家乡的味道和瓜果的哲学，是南辰的马灯和姐儿溜……

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乡愁是作家们道不尽也写不完的故事。五千年来一代又一代文人，青蓝相继，薪火相传，回望乡愁。乡愁始终与童年、家人、乡亲、亲情、故乡联系在一起。乡愁里有所思、有所忆、有所念，是对那片土地的情感和思恋，是时代的协奏和个人的低语。读起来感觉很微妙，很舒服，很清澈。可以读出春江花月夜的意境：皓月当空，江流宛转；清风习习，清幽静谧；万籁俱寂，一尘不染。

无论你身处何方，不经意时，乡愁会吹拂你的耳根，告诉你故乡的意义。乡愁是一种情愫，是人间烟火。横隔千年，历久弥坚。

听，故乡在说话，乡愁在说话；无边的乡愁，正从我们身体里倾泻而下。

东海，穿过你葡萄架的藤蔓，我想听到你地底下的钟声。

人类文化的永恒之树上生长着我们的诗歌、小说、散文、戏剧等青翠的果子，没有根系就没有汁水丰沛的果实，没有根系的文学是缺钙的文学。当人类醒悟到自己的生活与历史有那样绵韧悠长而不可切断的系缡时，对于地域题材和地域灵魂的发掘必然会千回百转地抟弄作家敏感细腻的神经。所以莫里亚克固执地认为：整个人类可以在我们故乡的一般农民身上反映出来，全世界各个农村的情形，也反映在我们少年时代所看到的范围内。大江健三郎则把故乡爱媛县一个茂密森林环护的村庄大濑村这个“小世界”作为写作的舞台，把村庄和人作为创作的原点。

伟大作家总是不忘自己的根子，所以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变成了一块世界性的土地，福克纳笔下的约克纳帕塔法则是美国南方动荡苦难生活的缩影。类似的例子如顿河流域之于肖洛霍夫，吉伦特省宽阔的松林和牧原之于莫里亚克，萨利纳斯小镇之于斯坦贝克，伊利耶之于普鲁斯特。

人类生命根部古老、神秘的血液和新时代的月光滋养着伟大作家的灵魂和魄力，地域氛围、时代意识、生命体验向我们提供了创作的条件，作家的责任就是去认识和描写人类心灵的真实历程。伟大作家总是在地域根部寻找本土民族的生命源头，都企望自己的文学作品包孕着人类意义。

而作家认识自己的根部并揭示根部的精神内核并非易事，伟大作家总是从表现形式和手法上不断深刻地探索和创新。

东海丰饶深妙的母性之根，养育着一代代优秀的东海作家。

世界上爱好阅读的人们在记住马孔多等地方的同时，也不会忘记东海。因为这里诞生过朱自清、徐则臣和人民版画家彦涵等文化名人，远则如南朝文学家鲍照等。现任《人民文学》副主编徐则臣被认为是中国“70后作家的光荣”，其作品被认为“标示出了一个人在青年时代可能达到的灵魂眼界”，其作品先后荣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郁达夫小说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和茅盾文学奖。

文学正助力东海的全面发展。

东海县，这颗镶嵌在黄海之滨最为璀璨的明珠。这里还是发现恐龙印迹的地方，还有探索地心的“亚洲第一井”……

岁月如河，承载着生命的航船。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跋山涉水，风雨无阻。日出月落，昼夜兼程。流逝的是四季风光的更替，留下的是永无回程的青春华年和淡淡的回忆……

光芒照耀着大地，辉煌、辽阔、静谧。

除了丰厚的历史遗存，东海，我想更加深入你神秘的身体内部。在水气氤氲和暗红的光芒里，找寻你宇宙初始时混沌状态。在你丰饶母性的内核里，生长着晶莹透明的水晶。

日光和月光轮流交织的东海沃野上，吸引我的更是水晶。

英国作家马顿和托马斯曾著有一本《水晶头骨之谜》，讲述了玛雅文明的传说。只要13个水晶头骨聚齐在一起，就会产生各种超自然的能力，开启其中的秘密。

淳朴善良的东海人有着极为独特的个性，天生就敢为人先，他们是春天里早醒的人们！

有人说不尝尽生活的酸甜苦辣，不足以谈生活。

在美若碧玉的马达加斯加、在广袤热烈的非洲、在热情洋溢的巴西、在千岛之国印尼、在风光旖旎的斯里兰卡、在浪漫辽阔的俄罗斯……东海农民走世界，成为一种世界级现象。

没有一条路是重复的！

他们前赴后继，每年将成千上万吨形形色色的水晶原料，从世界各地汇聚到东海。他们像一只只不知疲倦的候鸟，不停衔来大地的精灵之石，装饰在东海母亲的胸前。有的实在太累了，辽远的天空收走了他们的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