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皋]夏江川
我第一次看越剧电影《红楼梦》,是上世纪80年代初在藏北色尼小镇。那晚,母亲听到驻军放电影的消息,就和邻居阿姨带着我们几个小孩,顶风冒雪,骑了几公里的自行车去看电影。
部队礼堂小、兵多,我们只好站在后面木条座椅上观看。小孩子喜欢战争和悬疑破案影片,对戏曲片没兴趣。但大人们伸着头津津有味观看,尤其是母亲沉浸在徐玉兰、王文娟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一哭一泣细腻的表演和醇厚韵味的唱腔里。不久,母亲把在北京出差购买的枣红色小围巾送给广播电台一个同乡,请她帮忙购买了一台二手的电唱机和唱片。有一张越剧《红楼梦》唱片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唱段母亲最喜爱,时常兴致盎然地低吟浅唱。红楼有梦,越音相伴,音乐在我心里悄然地生长,与其说是我遇到了音乐,不如说是音乐在追逐我,后来母亲把电唱机和唱片留给了我。多年后,我分配到藏北唐古拉山下的小镇工作,在孤独、艰辛的日子里,再听越剧唱片,感受到母亲听那个经典唱段时的心境。那唱段甜蜜、温情、美妙,如绵绵的情诗,似苏中家乡画栋雕梁水绘园里的喧闹,像一池春水荡漾。
在藏北艰苦的生活中,音乐赋予了我这个藏二代太多的心灵悸动,苦中有乐,变得坚定而刚强。
我因为身患痼疾,相识从成都分配到县医院工作的王医生。王医生医德高尚、技术过硬,口碑极好,我经常找他看病。因为我们是同乡,渐渐成为好友。他年长我近十岁,对我关爱有加,如同兄长。王兄长期在藏工作,是医院的业务骨干,两三年都没回家休假,妻子很有怨言。
一天傍晚,我去王兄那里,没人,就去不远处河边找他。
远处金黄色的余晖映照在连绵的山峰上,山脚下通向拉萨的青藏公路,像一条浅色带子蜿蜒伸向远方。沿着公路边的小河平缓流淌,岸边绿草茵茵,一个身着米色风衣的中年男人,风吹衣摆,朝着河对岸持琴拉着《梁祝》。静静聆听,沉重的音符萦绕在琴弦上化蝶飞舞,使人心怜那份哀伤的隔世之恋悲情,那流淌在指尖的音符,寄托着王兄的乡愁,透露出迎阳而行的坚毅,使我心有戚戚。凡音之起,由人心生。音乐就是这样有魔力,无论你是什么性格,有着怎样的经历,它总能把你拉进一段共同的情感里。你快乐时,在音乐中找共鸣;你悲伤时,被音乐治愈,这就是音乐蕴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