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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行

微翘的檐角下,青色的乌篷船来来往往,船夫摇桨荡开水波几重,倒映着船上轻摆的小红灯笼。斗笠渐湿,石桥上的乌青愈发深重,远处撑着红底油纸伞的姑娘款步前行,身旁半掩着的门扉上,雕花小环咿呀摇曳。江南的气息,大抵是透过晨雾,朦胧中依稀可见桨声灯影里的枕水人家。

到苏州,读香樟。白墙黛瓦间,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清逸木香,院落里的香樟亭亭而立。传说,从前苏州城的香樟,株株手植于女婴轻啼之时。待到枝丫漫过院墙,就有说媒的人随着布谷鸟声前来,连珠妙语拨动着躲在屏风后的少女微妙的情思。待摇摆的莲荷裙褶落在红轿上时,香樟变成了两只木箱,载着上好的苏锦颠簸一路。望那凤冠下的眉骨间,尽是香樟婉约气。假若风起云涌,铁马冰河,她就收起柔情,转身,眉眼间尽是毅然。苏州的香樟青绿葱茏,温柔傲立,又不失风骨。苏州女子大抵也如此,侠骨柔肠。

“澄川翠干,光影会合于轩户之间,尤与风月为相宜。”“情横于内而性伏,必外寓于物而后遣。”到沧浪亭,想起苏舜钦《沧浪亭记》中的句子。《沧浪亭记》如同浮出海面的一截断木,赫然有力,无意间将我拯救出某种困境,或者说,对我有某种意义上的启蒙。总有些字句流传千古,我有幸与之相逢,或许能令我咂摸一生。

移步到扬州。“晓起凭栏,六代青山都到眼;晚来对酒,二分明月正当头。”扬州平山堂的对联很是风雅。平山堂是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建造的,想来彼时他有闲情,有雅趣。他笑称自己为文章太守,满身清风。

信步游走于山林间,正在默想《醉翁亭记》,偶然瞥见偏僻亭楼下有一位老僧。行人寥寥无几,他褪下僧衣和鞋履,佝偻着脊背,在木质的方椅上盘腿打坐,闭眼摩挲着念珠,并不避开强烈的阳光。他的身旁是收拾庭院的扫帚和瓢盆,是一个僧人琐碎的日常。他身下的方椅,古旧却依然散发着木质的光亮。倘若要对这位老僧有所形容,我想,大抵是“苦守心志,春风度人”。

(作者:李逸帆,系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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