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广益
我还能记得，我和村民们正在紫菜养殖海域作业时，一股龙旋风突然而至，将我连同养殖框卷到半空中，在强大的漏斗状水汽冲击下，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趴在紫菜养殖框上，腰上缠绕的绳子将我同养殖框紧紧地连在一起，海浪从我身上、头上，不紧不慢地一浪一浪越过。龙卷风袭击中，我能幸存下来，是因为海水是液体，没有把我撞击得五脏出血而死，同时作业时用的绳子散乱开来，鬼使神差般地把我同竹子做的养殖框系在一起，让我还能漂浮在海面上。
我们作业的地方离海岸虽较远，但由于滩涂坡度小，海水并不太深。为了增加紫菜产量，我们把紫菜养殖海域拓展到这里。
我全身麻木疼痛，好像被千斤重物压住，动弹不得，脖颈僵硬，头也抬不起来，任凭海水不时灌进喉咙，只能在海浪的间隙张口吸气。苟延残喘之际，我想到了父母，想起了爷爷，想到了父老乡亲。我的家乡是靠海的渔村，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牵头学习紫菜养殖技术，培育抗病高产品种，引进全套生产、加工机械，产品质量获得金奖，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大量稳定的销售订单。我们筹集资金，扩大生产规模，提高产量，事业正在轰轰烈烈发展中。
辜负你们了，万一我不能平安回归，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将我们的事业发展下去，市里正准备推广我们的经验，引导沿海人民拓展致富康庄大道呢！
不久，海水退潮了，养殖框随着海水飘向茫茫的大海深处，更大的危险正向我袭来，我挣扎着用双腿蹬水，试图阻挡，一阵钻心的疼痛使我陷入了昏迷。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爷爷正向我飞来。
小时候的我喜欢跟着爷爷去海边捕鱼捉蟹，听爷爷讲闯海的故事。有一年，爷爷的渔船在海洋里遇上风浪，渔船撞毁在礁石上，船员们困在无人海岛。他带领大家砍伐大树做成独木舟，独自一人驾舟出岛寻求救援。独木舟行驶中又遇涌浪，危急时刻，爷爷两次拼力摇动船桨，独木舟跃上浪尖、跨过漩涡。片刻，第三个涌浪又以排山倒海之势，张牙舞爪般袭来。爷爷此时已筋疲力尽，但他熟悉这一带海况，坚信此地涌浪不过三。他张口深吸一口气，使尽洪荒之力，摇动船桨，推起独木舟再次跨过浪尖。过往的船只，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救起了瘫倒在独木舟上的爷爷……
后来，我考上了海洋大学，在完成学业之后，回到家乡立志建设新渔村。我父母都希望我到大城市工作，只有在海上闯荡了一辈子的爷爷支持和鼓励我，给了我无形的力量，使我克服困难和挫折，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来。
养殖框在我身下随海流漂浮，冰冷的海水浸泡得我几乎失去知觉。我深知在海水中失温的危险性，死神似乎在向我招手。也是在这时，我清晰地看到前方显出一道亮丽的奇景：街道两边粉墙黛瓦，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雪白的柱子上缠满了藤蔓，走廊顶上则爬满了五角的叶子，似星斗在闪烁；丝绸般的紫菜养殖网晒满山坡，穿梭其间的渔家姑娘似彩蝶振翅飞翔。还有那我亲手布置的“共同富裕样板村”文化墙似乎也触手可及。这就是我们正在突飞猛进的祖祖辈辈生活的渔村啊，我激动起来，似乎有一股热血在身上涌动，忍住剧痛，奋力蹬击海水……
在医院待了两个星期出来，一个消息让我无比感动，竟然是闻讯赶来的爷爷根据龙卷风走向和潮汛流动规律，准确定位我的漂浮位置，指挥渔船第一时间将我救了出来。另一个消息让我惊奇，那天龙卷风过后，我们那一带海域出现了海市蜃楼，景色诡谲神秘，如梦如幻。
年底，紫菜养殖技术推广大会在我们村召开，会议间隙，市报记者来采访，她问我在当时那种环境里，是什么力量促使我活下去的。我说有两个：一是爷爷和乡亲们的期待，另一个是海市蜃楼显现的新渔村景象。
记者笑着问：“你不知道海市蜃楼的景象是虚幻的吗？”
“知道。”我微笑着说，“但是，它给我的鼓舞力量是实实在在的！”
总值班: 吴弋 编辑: 朱芸玫
来源: 连云港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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