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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所变迁记


我如今的居所,在赣榆老城区北部的一个住宅小区里。

  小区面临宽阔平直的金海路,背依岸柳扶疏的沙王河,西邻纵贯南北直达高铁站的华中路。驻足小区大门前的小广场举目望去,可见双向八车道的大道成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它东接拔地而起的新城区,西连通达四海的国道,两侧的绿化带、慢车道、人行道、塑胶颗粒步道比肩铺开,沿路的商店、酒店、医院、银行、书店、超市和各种专卖店,鳞次栉比。

  小区规模不大,仅7幢楼房,呈环状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一方偌大的公共区域。在一圈圈一丛丛修剪齐整高可及膝的黄杨、冬青环绕下,这方区域花木繁茂,高大的国槐、银杏、广玉兰,应时开放的迎春、海棠、月季,连同更多不知名的花木,高低错落,四季飘香,时有鸟雀争鸣其间。花木丛中,居中是一方大小约60平方米的水池,池中荷叶田田,锦鳞悠悠;西侧的一座凉亭,不时会传出悠悠琴声和打牌老人们的朗朗笑声;东侧的滑梯处,常有儿童们在争先恐后地攀爬嬉耍;北端,则散布着高高低低的锻炼器材,蹬腿扭腰摩肩的男女老少的身影,随时可见。

  2019年春节过后,我和老妻迁居于此。

  二女儿和我们同住这个小区,相隔一幢楼,所谓“一碗汤的距离”。

  和女儿家的“大套”相比,我们居室的面积小了一些,但两室一厅,同样厨卫配套,设备齐全,彩电空调,应有尽有。新型材质的落地双层玻璃窗,通明透亮,隔温隔音;夏日推开,风来四面,冬天关闭,温暖如春。这让曾长期忍受光线幽暗、冬冷夏热之苦的我与老妻,倍感舒适。我的最爱,是那间封闭的阳台,我的“书房”:一桌一椅一书橱,窗台上摆几盆微型绿植,墙壁上挂两幅友人字画,活动门一拉,光线柔和,安谧静雅,在这里读书看报或是开启电脑写点文字,可谓心旷神怡;间或凭窗望去,户外花木摇曳,真是赏心悦目。而最使老伴称心的,不是那可随手开关的燃气炊灶,也不是那随时可供沐浴、方便的卫生间,而是电梯,是那可以随意进出上下的双电梯。每当骑着电三轮出去买菜或串门归来,曾经做过两次膝盖手术的她,总要愉悦地说一句:“太方便了!”

  早年间,我家住在老城区西部的一条小巷中。那里民房辐辏,高低无序,人烟稠密,拥挤杂乱。我家的居所,在小巷中的一个大杂院里。院内建有六间堂屋,两侧各有边房,中间又有一排西屋,将院子隔成里外两个“天井”,整个院落的布局,俨然一个倒写的“山”字。1947年“土改”时,人民政府将这些房屋分给几户贫苦人家,我的父母分得了“外天井”的三间堂屋,和一间充作灶房的小西屋。此后,这里就成为我家代代延续的居所。它是我的出生之地,也是我心目中的终老之地。

  和周围众多民居一样,我家也没有后窗,只有比斗方稍大的前窗。许多年间,那木框木格的窗户上都是蒙一层薄薄的油纸以透光线,室内暑天闷热冬季寒冷,年复一年地考验着一家老小。到后来,随着岁月风雨的剥蚀,门窗变形屋瓦破损,夏天漏雨冬漏风,常使父母烦恼不已。再后来,随着我的娶妻生子人口增多,一个屋檐下的三代人,对于那空间的逼仄压抑,生活中的诸多不便,感受与日俱增。

  20世纪9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成果已惠及千家万户,我家的居所得到了第一次改善:拆除了平房,在原有基础上建成了二层小楼,增设了厨房、卫生间,换成了玻璃门窗。这样一来,不但面积增加了一倍,条件也得到了改善。只是,每临寒潮来袭,我总还要手忙脚乱一番:忙着给撒风漏气的门窗蒙上一层塑料布,忙着把小院中那些怕冻的盆花搬到屋里塞进桌底和墙角旮旯,待到来年春暖,再揭下,再搬出。尤其令人无奈的,是建在室外的楼梯又窄又陡,每逢雪花飞舞地冻天寒,即便及时清扫,上楼下楼仍需小心翼翼,以致渐入老年腿脚不便的老妻叫苦不迭……

  五年多前,旧城改造的春风,把我的居所推送到了如今的小区。

  在我之前之后迁居到这个小区的,有我的两位老街坊,都是一楼,各有一个栅栏围成的小院。一位是年长我十岁的退休工人,我叫他刘大哥,严重耳背,平日很少与人交流,却喜欢和我叙旧;一位是我的发小,曾是一家县属企业的厂长,他种养的花木盆景摆满了自家小院,常引来左邻右舍驻足观赏,我有时戏称他“李厂长”或“老花匠”。他们是旧城改造的积极响应者,当初的居所,都还不如我家,特别是刘大哥的老宅,雨季的小院就成了一个“大口井”。近几年来,每当我看到花香鸟语中躺在藤椅上一脸满足的刘大哥,总会想起我早已故世的父母双亲。暮年的他们,在逼仄的房间、杂乱的小院中,暑天躲着太阳找阴凉,寒冬随着时光晒太阳,崎岖不平的小巷使小脚的老母亲夜晚从不敢出门,一生艰辛备尝的老父亲,天气不好的日子就只能斜倚床头眯眯眼打打盹。而每当我看到我的小外孙,放学后骑着自行车与他的伙伴们在小区平坦的水泥车道上一路狂奔追逐,或是看到他们在小区的操场上,在篮球、羽毛球、乒乓球、单杠双杠高低杠间尽情玩乐时,总会想起我的儿女们。少年时代的他们,每天放学归来,活动场所就是那个小院,那条小巷。小院里可以跳皮筋摔纸牌,但那不能碰倒了墙边的坛坛罐罐;小巷中可以捉迷藏滚铁环,但那要随时注意脚下的破砖碎瓦,避让过往的行人……这两代人的天地,差别竟然如此之大!

  几年来,每日晚饭后,惯于绕着塑胶步道在小区里健步的我,常与那两位老街坊相遇,也便常谈起港城的变化,身边的变化。比如中欧班列的联运通行,柘汪港的横空出世,比如老城区的拓展改造,新城区的华丽崛起;比如出门就是公交站,高铁通到家门口,比如生态公园的秀美风光,青口河的龙舟竞渡。更多的,则是居所的变迁。刘大哥总是感叹:我们现在不就是活在花园里吗?而“李厂长”常说的是:咱们的家,就像宾馆啊!

  是的,活在花园中,居所如宾馆,他们说得都对。但我觉得,放眼港城开放发展的40年,社会的进步,家乡的蝶变,生活品质的提高,又岂是一个居所的变迁所能说得清的呢!


汪嘉夫

总值班: 吴弋     编辑: 贾元元     

来源: 连云港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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