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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明清:搴毛缨花子

作者:​卢明清


秋天,家乡八卦盐滩旧址河沟里的芦苇全部开花了,远远望去,密密匝匝的芦苇就像密密匝匝的红缨枪,阵风吹过,所向披靡。渐渐地,芦花由紫红变成紫红与灰白相间,阳光下泛着银光。蓝天白云下,芦花摇曳里的家乡,宛若一幅温暖的水墨画。


我们那里都把芦花叫作毛缨花子,大概是因为芦花刚抽穗时像萝卜缨子或像红缨枪的样子。从霜降这天开始,天气渐渐变冷,结露为霜,毛缨花子到了要散绒的季节。这时,奶奶、母亲便将磨得锋利的镰刀放到我们手上,再递过来一个大篮子,让我们赶快到芦苇荡搴毛缨花子。


早晨,等我们来到芦苇荡的时候,太阳已将毛缨花子上的冰霜融化了。每一棵芦苇都比我们要高出许多,那些芦苇叶仿佛芦苇的手,我们拉住芦苇的手,芦苇弯下腰,让我们将毛缨花子割下来,放到篮子中。看着被收割了毛缨花子的芦苇从我们手中挣脱,在秋风中大义凛然地站着,我心中常常有些怅惘。


毛缨花子特别滑,不方便捆绑,所以大人才给我们篮子作为装运工具。大家一趟一趟往返于芦苇荡与自家的土房子之间。选在霜降季节搴毛缨花子是有科学道理的,这时的芦苇还没完全长壮,毛缨花子中还含有一定的浆,晒干了不会脱绒。


也许你看到过冬季海边湿地里无边无际的洁白芦花,那些芦花在阳光中变幻着光圈,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它的花绒就像蒲公英的花绒漫天飞舞,于是你就有了诗意的遐想。而我对毛缨花子的记忆不仅仅局限于诗意,更多的是感恩。


毛缨花子是廉价、优质的保暖材料。我们将搴回的毛缨花子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储存起来。奶奶、母亲常常在阴雨天,或者晚上煤油灯下,取毛缨花子配合茅草编做毛窝子(方言草棉鞋),她们往往要编许多毛窝子,家里每个人都有一双,暂时不用的便挂在房间里备用。冬天,奶奶、父亲、母亲和我们脚穿着垫上毛缨花子的毛窝子,去劳作,去上学,去远方……隆冬季节,家乡的人们将毛缨花子铺在床上当被褥,毛缨花子温暖着每个人。


搴毛缨花子的记忆始于我们的祖先,止于国家改革开放新时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甚至再早一点时间出生的人的后代,冬天穿的是富有弹力的棉鞋,睡的是席梦思,他们根本不知道搴毛缨花子和毛窝子是什么玩意儿,而对于我来说,对于我的长辈们来说,搴毛缨花子是冬季的必备技能。毛缨花子就像父母,呵护着我们,让童年的冬天不寒冷,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它。


我同学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同时代人,她小时候也搴过毛缨花子、穿过毛窝子,退休搬到城里居住,她特意让孩子在院中的花池里栽一簇芦苇,秋天,每次与亲朋好友聊天,总是大声地告诉人家:“我家的毛缨花子开花了!”女儿从北京回来探亲,她见到女儿的第一句话还是“我家的毛缨花子开花了!”那时,老人家的脸色比什么时候都红润。


总值班: 吴弋     编辑: 朱芸玫     

来源: 连云港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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