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坤
孩童时,在那个生活贫瘠的年代,我们很少能吃上水果,苹果这种奢侈品更是难得一见。
印象中看到苹果是母亲生病的日子。母亲患有风湿性关节炎,发病最严重的一次,她连走路都困难。那次,几位舅妈拎着苹果、鸡蛋来探望她。
我们盯着苹果,馋得直咽口水。舅妈心疼地拿过苹果,分给我们每人一个,叮嘱一定要洗过再吃。我们经不住苹果香气的诱惑,哪里顾得上清洗,一人一个捧着狼吞虎咽吃起来。
等到舅妈走后,桌上的苹果没有了,母亲告诉我们剩下的苹果让舅妈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了。嗅着屋里淡淡的苹果香,直觉告诉我母亲说了假话。
以后,那缕苹果香就成了我们最向往的味道,那淡淡的果香让我们有一种富足的感觉,母亲房间里的那个衣柜给了我们无穷的希望。
一天放学后,趁着母亲不在房间,我们兄妹几人觅着苹果香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等到母亲发觉,苹果早已被我们消灭殆尽。看着空空的衣柜母亲哭笑不得,巴掌在我们头上高高地扬起,落下却很轻。
到了冬天衣服换季的时候,从衣柜里掏出的衣服上还留着若有若无的苹果香。我们欣喜地穿上衣服,携着果香坐在教室里,同学们艳羡地从我们身边经过,一定会使劲地嗅几下鼻子,咂几下嘴,咽几口唾液。
那次,衣柜里竟然还遗漏了一个苹果,经过时间的打磨早已干瘪。母亲看着皱巴巴的苹果,灵光一闪,把苹果切成薄片泡成果茶,笑呵呵地端给我们。我们捧过杯子,深深地嗅一下浓浓的苹果香味,让这果香溢满全身。凛冽的寒风中我们陶醉其间,这是一种怎样的享受啊。
读师范的时候,去过范同学家一次。我惊诧的不是20世纪90年代范同学家的三层小楼,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他家前院后院满满的苹果树。硕大的苹果红彤彤地缀满枝头,夕光烛照下摇曳在飒飒秋风中,徜徉在苹果香里,我的视觉、嗅觉,甚至听觉都得到了极大满足。那一夜,我醉在了苹果香里。
后来,老家村上也开始种植苹果树,也有了苹果园,先后引进了“红富士”“国光”“红玉”“红将军”等品种,我们村被誉为远近闻名的“苹果村”,乡亲们的衣食住行中总携有一股苹果香。
那些年外出的乡亲们,每个人的行囊中总会带着一大兜苹果。想家的时候,便拿出苹果端详一番,吃着苹果,嗅着果香,他们的心中便多了一层牵挂,多了一份责任,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梦想。
经年以后,外出打工的乡亲多了,守着苹果园的只剩下年老体衰的老人们。苹果树也老了,挂果愈来愈少,销路也成了问题,苹果园渐渐消逝在了记忆里。砍下的苹果树枝成为乡亲们做饭的柴草,于是村庄的柴垛、缥缈的炊烟和饭菜中也有了别样的香味,那味道里有五谷的香味,有佐料的香味,中间还夹杂着浓浓的苹果香。
父亲知道我喜欢吃苹果,院子里的那棵苹果树怎么也舍不得砍掉,它虽然经过了20多年的风雨洗礼,但在父亲的精心侍弄下依然枝繁叶茂。每年苹果成熟的时候我都会回去摘些苹果,还会陪着父亲在苹果树下坐一坐,在苹果香里和他唠一唠家常。
今年事情多,苹果熟了我没能及时赶回去,父亲辗转几趟车给我送了过来。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听着父亲在卧室里的微微鼾声,嗅着案头的苹果香,耳畔流淌着《苹果香》的旋律,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乡村,似乎又听到了当年苹果树下兄弟姐妹们的嬉戏声。
家乡在我的记忆里,早已浸透了淡淡的苹果香。
总值班: 吴弋 编辑: 朱芸玫
来源: 连云港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