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钓

作者：卢明清

20世纪60年代末，父亲带领大家将家乡八卦盐滩旧址改成新盐场，我们住在运盐河畔。运盐河是沙光鱼的摇篮和家园。

　　农历六月，一年一脱胎的沙光鱼死而复生，运盐河的水被鱼儿搅得乳白不见底，只要把罾网放到河中，哪怕只有一点点饵料就能引来许多鱼虾，网儿离开水面，鱼儿在网围中翻滚着身体，比网眼小的鱼儿漏了出去，掉进水中，继续觅食生长。

　　沙光鱼在运盐河中横冲直撞，用不了多长时间，它们的身体便长成了“愣头小伙子”的模样。盐场的大人、小孩都会捕沙光鱼，除了用罾网挑，还用蛙钓。所谓蛙钓，不需要钓钩，只在钓线的尾端扣上饵料，等蛙儿过来咬食，钓者甩钓竿，捉住青蛙。

　　沙光鱼嘴巴大，特别贪吃，人们将蛙钓应用到钓沙光鱼的方法中。钓者将钓线扣在富有弹性的钓竿末尾，钓线尾端扣着一个漏斗形的小锡砣。钓线穿过锡砣中心，从底端抽出来，系成扣，再扣上穿成串的蚯蚓或者蚂蟥。鱼来咬钩时，钓者挥竿一甩，借助惯性，鱼儿就被钓上了岸。

　　盐滩的沟渠连通着运盐河，盐乡道路遇到沟渠时，为了保持交通不被隔断，盐工们将陶瓷管放到沟渠中，填上土，使道路畅通。陶瓷管形成了小涵洞。沙光鱼来往于运盐河与沟渠之间，总有些鱼会藏身于涵洞中，一来可以喝上清新的流水，二来可以捕食来往的小鱼、小虾。

　　我和许多盐场长大的孩子一样，特别喜欢钓鱼，我知道涵洞中藏着沙光鱼，每次路过涵洞，就会挥竿抛饵，欲将涵洞中的鱼儿钓出来。可是，涵洞中的沙光鱼只是轻轻咬饵，待我甩竿时，即刻松嘴，我再抛饵，它再轻咬，我又甩竿，它又松嘴，几番下来，一串饵料已被鱼儿撸下一半，我只好悻悻然离开涵洞，去别的地方钓鱼。

　　秋天还未到来，钓鱼的我又路过涵洞，照例挥竿抛饵，那鱼好像在等着我的到来，鱼饵刚接触流水，它就猛地跃出水面，咬住鱼饵朝涵洞深处拖拽，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挥竿，那鱼却在与我“拔河”，最终，鱼饵还是被鱼儿撸去了大半，鱼儿潜入水底，不再露面。

　　如此这般，一次又一次，鱼饵将涵洞中鱼儿的身体养大了，将它的劲头也养大了。进入秋季，鱼儿竟然能把鱼饵系线拽断，将一串鱼饵抢劫。

　　涵洞中沙光鱼抢鱼饵的情形常常在我的眼前浮现，它张开大嘴，咬着饵料，摇着尾巴，得意洋洋。河流不干，钓鱼不止。专家说虾子的记忆力只有六秒，容易捕捉，我一直认为沙光鱼的记忆力时间也不会太长，可有一次我用钓钩钓涵洞中的鱼，钓钩把鱼儿的嘴巴钩住了，鱼儿使劲挣扎撕坏了嘴巴，最终它还是挣脱了，之后再用钓钩钓它，它却不再咬钩，莫非涵洞中的这条沙光鱼成精了！我发狠，不把它钓上岸，誓不为人。

　　听大人说海边有一种捕鱼工具叫滚钩，放在海水中借助海水流动摇摆似龙，不管多狡猾的鱼，也逃脱不了它的魔爪。据说，游泳的人或者落水者，包括下海捕鱼的人，一旦被它缠住了也难以逃脱。想起滚钩，我若有所思。

　　农历十月，是沙光鱼最肥美的季节。我把一根缝衣大针放到煤油灯上烧，退其钢性，弯成鱼钩，等它再次烧红，迅速放到冷水中淬火。我将鱼钩系上尼龙线，未上饵料，扣在锡砣低端，长度比饵料串长出一半。

　　我路过涵洞，再次挥竿抛饵，那条成精的鱼儿死死咬着鱼饵，我挥竿，一条大沙光鱼被我甩到空中，落进水桶。原来，这条狡猾的鱼，咬住鱼饵时做死亡翻滚，被我自制的那把坚硬而锋利的鱼钩牢牢钩住了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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