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网】拆迁前的猴嘴路南段有家皮鞋店,临街、门面向西,店里摆满了各式皮鞋,曾几何时,客户来往不断。店的侧房是个小作坊,一个只有工作时才戴上眼镜的中年人每天都在聚精会神地制作皮鞋。
一天,我对夫人说,猴嘴路那个地方有家皮鞋店,鞋子手工制作,再买鞋,到那儿去。夫人对我说:“已经啦!”我这才明白,为何脚上穿的皮鞋一直那样舒适!之后,为了更加舒适,我常常亲自去鞋店请皮匠师傅量脚做鞋。
师傅的大名叫薛菁霖,十六岁进市皮鞋厂工作,之后,皮鞋厂倒闭,被调到市塑料二厂工作,塑料二厂又倒闭,他就带着爱人在猴嘴开起了鞋店,现场手工制作皮鞋,真材实料,受到穿户喜欢。他做鞋子,爱人撑店面,夫唱妇随,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薛师傅少年时和许多孩子一样,爱动手,制造的火柴枪、弹弓等玩具样样都比别人弄的那个好。他从小和父亲学弹扬琴,清越激荡的琴音伴随着他的成长岁月。可贵的是,多年以后,他引用扬琴理论教女儿学拉二胡,女儿悟得爸爸的音乐真谛,参加二胡省考,取得十级。
薛师傅说,音乐不但可以给人带来欢乐,还能开启人的智慧。他现在生意忙,没有时间弹琴,但是,音乐在他的心中,他每天听着音乐做皮鞋,片皮、砂皮、剪裁、上鞋帮……这些重复单调的劳动程序在他的手下唱响热爱生活的赞歌,伴随着音乐的节奏,他工作并快乐着。俗话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只要薛师傅亲手摸一摸你的脚,保证鞋子一定会合你的脚。
一日,我家堂屋门的锁打不开了,夫人让我请开锁师傅来家帮助开锁,可是,我根本不知道猴嘴开锁师傅住哪儿,就自己动锤,费了好大的劲,锁被砸坏了,只好买来链锁临时锁门。后来,大门的锁也出了毛病,开了不好锁,锁上了不好开。 夫人请来了开锁师傅。我看着开锁师傅的可掬笑容,感觉似曾相识,疑惑之中,爱人告诉我开锁师傅就是皮匠薛师傅。我再仔细辨认,眼前的六尺男儿,一幅儿童脸,果然是他。但是,我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夫人说的话不是真的。心想:一个皮鞋匠怎么就成为锁匠了呢?完全是风马牛啊!灯光里,我问开锁师傅:“你是皮匠师傅吗?”他答:“是的!”话语斩钉截铁。我手拍脑袋,感慨世界真奥妙!
开锁装锁的机械声里不好聊天,很快,两把坏了的锁换妥,我对师傅说楼上门的锁也有故事,也需要换。这时,锁匠师傅的电话响了,来电话的人也是请他开锁的。通话结束,他对我说那边急,我家楼上的锁他明天再来换。收拾好工具,跨上摩托车,他侧身对我说:“账,等楼上的锁装好一起算……”
春天,夫人从薛师傅那帮我买了一双皮鞋,也许是我的脚发生了变化,穿着有点不合适,晚饭后,我拎着新鞋子到店里调换。那时,薛师傅外出开锁刚刚回到家取下安全帽,我和他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方桌旁,问他皮鞋做得好好的怎么又干起了开锁这行当?他对我说,猴嘴路不长,已有多家鞋店,竞争日趋激烈,早在三四年前他就考虑改行。手艺人吃手艺饭,他还是选择走动手路线,选择了开锁这个项目。
身上具有父亲钳工手艺基因,平日里爱动脑筋的他拜师学习一个月,快速掌握了通用锁的维修安装技术,取得了营业许可证,之后边干边进修,目前已经掌握上百种锁的技术。皮鞋店是创业根据地,薛师傅有许多鞋粉,他们夫妻俩对客户也有了感情,鞋店舍不得关,一度,爱人做掌柜,他做后台。
薛师傅回忆,那天深夜,已是十二点多钟,离猴嘴十多里远的一个小区里的一个年轻人着急地拨通他的电话,他的梦被电话吵醒,起身骑着摩托车前往求援地,当他把断在锁芯里的半截钥匙拔出来的一瞬间,如释重负。年轻人感激地将钱拍在他的手心,他全身的疲劳顿时消失,那是他开锁收获的第一桶金。
开锁是一项特殊行业,薛师傅特别具备从事这项职业的敏感性。夏天的一个夜晚,110转来电话,让他到一个新小区开锁,到达现场已经九点多钟,他看着站在门外的一男一女,便问:“你们确实是房主吗?”那男人的回答“吱吱呜呜”,让他产生了警觉。他要求当事人出示房主证件。这时,俩求援人对他说了真话:原来,这家房主欠他们装修费不给,就想出了让开锁公司开锁入室,搬房主家具抵债的点子。让薛师傅一定帮忙。
他正式地对眼前的一对男女说“这个忙不好帮!”劝来者,向这样的老赖讨债,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想用这种欺骗的手段进入民宅,已是违法的开始,赶紧刹车,否则,将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这位魔术师一样的人讲故事,回眸间,店中排列整齐的皮鞋让我感觉就像排列整齐的琴键,在等待主人激情敲击,微风吹进店中,锁厨上琳琅满目的锁具、钥匙胚子碰撞声清脆悦耳,犹如快乐的音乐深入人心,音乐声里,薛师傅认真地说:“古语讲,艺多不压身。”
听着这位又会开锁又做皮匠又会弹琴人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我终于明白了“不想当厨子的裁缝不是好司机”这句著名相声台词的深刻含义。
卢明清 笔名卢布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连云港市散文学会副秘书长,著有散文集《猴嘴散记》。